下半截的木桩尚留在炮口之下,几位‘叛逆’的下半身也依然紧紧的绑扎在木桩上。
离刘霄最近的一根木桩上,殷红的断面有一尺径圆,表面上还能看见一点白色。他用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那是脊椎骨的残余。
风,迎面而来,血腥气和硫磺味参杂在一起。
刘霄腹中顿时一阵翻腾,早上喝下的羊肉汤,几乎就要冲到了喉头。他不是没有见识过血腥的官员,可他也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死状。
他立刻闭上了眼皮,扭开了脸。再次睁开时,刘霄就看见了一张干干净净、瞪着双眼的年轻面庞,距离脚边只有十余步。但那只是带着半边肩膀的头颅,张着一张他十分熟悉的面孔。
“萧……”
脱口而出的话声陡然中断,因为心中的忌惮,更因为再也忍不住的呕吐。
就在刘霄低下头的时候,近处也是一片惊呼,距离火炮位置最近的权贵们,即便有再多的见识,也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恐怖的场面。
来自不同地域、不同部族的权贵,如今都是一般的面无人色。不止一人呕吐出来,就像方才开炮的那一瞬间一样,人群再度向后退开,退得比上一次更远。
刘霄抬起头来,原本与他挤在一处的人群,早就退到更远的位置上去了。
再往下看去,就是一片被碎肉洒满的沙地。
双眼瞄到一块东西,刘霄再一次低下头去,那是一块形状完整的肝脏。刘霄并不知道那是肝脏,但他知道,片刻之前,那块内脏还在处在一个活生生的身体内。
火炮的威力,简直是骇人听闻。
刀能砍出一道伤口,枪能捅出一个窟窿,骨朵能将骨头粉碎,可没有哪件武器,能将人打得粉身碎骨,除非是从千百丈的高空掉下来,否则除非被乱刃加身,死状再惨,好歹还能有个人形留下来。
但挨了火炮就是没有,完完全全的粉身碎骨,仅仅是一炮之威,便恐怖如斯。
刘霄曾经听说过当年大军攻入宋境,逼得宋主亲征,在澶州城下,前锋大将萧达凛中了一击八牛弩射出的铁枪,半边脑袋不见了踪影,下葬时,脸上是盖着银质的面具。当时已经以为是惨绝人寰,可那样的死状,也比不上今天的恐怖。
又呕吐了口,咬着牙,刘霄退了几步,耳边尖叫声又高了起来。
转脸睁眼,看见的一幕,刘霄觉得自己终生都不会忘记。
只见青紫色的半截肠子挂在一名老者的脸上。隔了有一二十步,也不知是怎么崩了过去,硬是把一个看着矍铄硬朗的老头给惊得坐到了地上,旁边也没人记得帮他拿下来,只顾着尖叫。
那老者刘霄看着眼熟,记得是国舅帐中的司徒,但肯定不是尚父的支持者,否则就会常常出现在尚父大帐中,现在也会站在高台下,而不是与官位不高的自己站在相近的位置上。
国舅房中,尚父耶律乙辛的亲附者一直都没有多起来,但今日事后,明面上的反对者一个个粉身碎骨,即便是再如何反对耶律乙辛篡逆,怕也是绝不敢再妄生异心。
不仅仅刘霄这里,人群中很多处都是一片难以抑制的惊叫。位置稍微靠后的权贵们看清了惨烈的场面,都难以抑制自己的声带。
高台上的耶律乙辛突然有了动作,从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
尖叫声戛然而止,就像是夏夜虫鸣中,突然有一人踏进了草丛,在一瞬间,变得寂静无比。
千百道视线重新汇聚到了耶律乙辛身上的视线中,平添了许多畏惧。
然后尚父殿下再次坐了下来。
在尚父殿下的眼前,又是一批侍卫上前去,将火炮前的柱子起出,将下一批罪囚绑在炮口前。
火炮不停地鸣响,一批批的叛逆在火焰和硝烟中粉身碎骨,化为一滩肉泥和残肢。
当地位最高的几人被拖到了火炮前,耶律乙辛这才重新站起身来,从身边的亲卫手中接过一个望远镜,静静的观看着。
直到炮声响过,硝烟散尽。
这是对所有反对势力的威慑。
这一日,鲜血染红了永平淀。
下一日,耶律乙辛即将昭告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