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政殿学士、礼部侍郎、提举大图书馆韩冈:弃票。”
“天章阁学士、右谏议大夫、御史中丞李定:吕嘉问。”
韩冈终究还是没有脸毛遂自荐,自己推荐自己。不过到现在为止,除了韩冈之外,没有一张票弃权。这是侍制们的权力,若是不能好生行使,现在对不起自己,日后也难以见后辈。
李定那一边则没有任何顾忌,他推荐了吕嘉问。现在吕嘉问、李定和曾孝宽就是成了一个循环,转着圈一个推荐一个。感觉有些可笑,但站在韩冈一边的却没有人能笑出来。
啊,不对。
韩冈一直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有了的一点变化,唇角略略向上勾起。仿佛在笑。只不过看其表情,有着很明显的讽刺味道。
范纯仁的注意力一直集中韩冈的身上。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也没有逃过范仲淹次子的双眼。
从吕嘉问、李定和曾孝宽三人身上,能看得出是很明显的党争。
韩冈想让太后看见的就是这一个场面吗?
范纯仁想着,然后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宝文阁侍制、右司郎中、知齐州范纯仁——韩冈。”
接受了富弼的劝告,范纯仁也不知道对与不对。至少从现在情况来看,还是有些希望的。
范纯仁之后,又隔了曾孝宽的一票,韩冈再一次得到了推举:
“龙图阁侍制,右谏议大夫,知应天府孙觉——韩冈。”
又是旧党。
吕嘉问都想要笑出来。
孙觉好《易》,喜读《春秋》,著作甚多,他的学术体系自成一家,与王安石、韩冈都截然不同。不去支持以新学为根基的新党好理解,却选择了讲究格物致知、对所有经义都抱着疑问的韩冈,旧党彻底倒向韩冈的苗头,也越来越明显了。
或许下一面旧党赤帜,就是姓韩名冈。
旧党越多的支持韩冈,新党成员就越不可能投他的票。韩冈这一回失败后,下一次推举参知政事,也会跟今天的情况一样。
难道要让太后将所有侍制以上官都评定了新党、旧党之后再来举行廷推?那也要王安石答应才是。
到了如今,王安石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他毕生的功业受到半点威胁。韩冈若是利令智昏,投效了旧党,一直都犹豫不定的他的岳父,也就能有一个决断
了。
宣读过的选票接近二十张了,韩冈名下的正字还未圆满,与李定和曾孝宽相同,只有吕嘉问最多。但也没将其余三人抛开太远。四人现在的票数还是成焦灼状态。
“宝文阁侍制、右谏议大夫、河北都转运使李承之——韩冈!”
王中正的一个重音,让韩冈得到了第五票,也让吕嘉问的脸色为之一变,曾孝宽和李定一时间都是难以置信。
李承之竟然选择支持韩冈!
李承之可是新党的一份子,而且是绝对的中坚。免役法的提出者之一,变法之初就是参与者。在新党中,与章惇的交情极好,当初将章惇荐到王安石面前的,他是其中一人。要不是在三司使任上犯了错,被降官出外,眼下必然也是宰辅之位争夺者之一。
曾孝宽知道韩冈与李承之有交情在,可新党的几位核心,谁与李承之没有交情?
难道就因为他们都是北人?!
但接下来又是一票支持韩冈,却是标准的南人,而且是旧党,“宝文阁待制,右司郎中李常——韩冈。”
李常是王安石的老朋友,却因为变法之事,与王安石分道扬镳。多年在外任官,最近刚从淮西提点刑狱任上任满回京。本是要转任,却因病留在京城,一时间没有出去,眼下正好在殿上,也拿到了一张选票。
南北分立,新旧党争,并不可能截然两分。北人可以投向新党,南人也可以投向旧党。不过投向吕嘉问、李定和曾孝宽三人的选票,其投票人的籍贯,却微妙的显得过于偏靠南方。
“福建,福建、江东、开封、福建、江西……吾今日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党同伐异。”
向太后的笑声让身边的杨戬毛骨悚然。在太后的手中,拿着一份名单,在每个人的姓名之后,是那位官员的籍贯。一眼望过去,基本上全都是南方人,北人寥寥可数。
新党、旧党有时候难以分辨,除了那些旗帜分明的两党核心人物,剩下的很多人都是谁在台上便支持谁,不过籍贯就无法作伪了,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新党多南人,旧党多北人,这是世所共知。韩冈的支持者虽少却遍及南北,而其余三人的支持者加起来却都集中在南方,只有一二例外。
就算看个几十遍资治通鉴上的牛李党争,也没有眼前的活剧更加直观。何况向太后根本就不去看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尽管最近刚刚又呈上一部分新写好的篇章。
“不过,既然吾已经答应了,就这么办下去吧。看多了,也就知道了。”向太后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