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给祖母看过了,”赵佣抬头朗声说着,“祖母说好。”
“是吗?”赵顼故作不信,“是祖母疼你,才这么说的吧?”
赵佣不敢反驳,有点可怜的望着高太后。
“是不错。”高太后说道。
“还不再演一遍,让你父皇看看。”向皇后则催促着赵佣。
赵佣站到了内厅的正中央,一板一眼的将这几天教习内容表演给赵顼看。
揖拜,恭立,奉酒,退座,动箸,起身,进退有据,一丝不苟。每一步都依从礼法,将宴上的礼节掌握到这般水平,已经没有什么再需要学的了
当赵佣最后欠身而起,下垂的双手自然收拢在小腹处,下垂的宽袖纹丝不动,整个人静静的肃立在面前,赵顼也不禁点头而笑,“看来当真是学通了。”
向皇后一把搂过赵佣,笑着道:“这孩儿就是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赵顼微笑着点头,这样他就放心了。
赵顼并不打算让赵佣参与祭天,以赵佣的身子骨,吹上半个时辰的冷风,最轻也要大病一场。不过之后的宫宴,是必须要上场的。
对于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来说,宫宴这等正式场合,一套礼节也是很折磨人的。如果在宫宴上闹了笑话,在朝臣们的心目中留下不习礼法的印象,日后想要再挽回过来,可就不知要费上多少气力。若是被有心人拿去散播,更是不利于日后接掌这个国家。
幸好赵佣的表现还不错,只要在宴会上不紧张的话,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其实赵顼也不想主持这个南郊祭天。一整套繁琐漫长以至于结束后让人半个月都缓不过气来的的仪式不提,光是每次郊天结束后,从国库里面拿出来的三五百万贯用来犒赏百官、诸军的财物,想想都是让人心疼不已。
——一百万贯的财帛,已经可以养上整整两万禁军精锐一整年了。而三五百万贯足以打上一场大战,为大宋自边境的蛮夷手中开拓一州数县之地;或是为一百个指挥的步军官兵准备上全套甲胄、兵械;也足够宫里两三年的日常开销了。
即便不谈钱,又有谁愿意在冬天里吹上一整日的冷风?更休提还要斋戒多日;来回都要端坐在寒风嗖嗖的玉辂之上;到地头后,又要换上几次衣裳,然后独自登上同样寒风嗖嗖的圜丘,进行初献、亚献、终献等一套持续几个时辰的仪式,而那张黑羊皮所制的大裘,可是一点也不挡风。
郊祀祭天,一次两次还是兴致高昂,为绝地天通的资格而兴奋不已,但三番四次后,可就纯粹是个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事了。
只是这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又灭亡了强敌西夏。不祭谢天恩,如何说得过去?赵顼就算是想偷懒,找个借口赖掉,朝臣也不会答应,民间也免不了会有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谣言出来。
如果这时候有个规模很大的灾害,比如以熙宁年号的十年中的后几年时所出现的大灾,倒是可以以心念万民的理由,将祭天之事给暂停。可赵顼就算丧心病狂,也不敢在心里盼望出现这样的灾难。何况熙宁七年的时候,赵顼也并没有终止祭祀上苍,那时候,他一心倒是求上天和祖宗保佑,早点将那场遍及全国的大旱给结束掉。
怠政,是国事糜烂的先兆。唐玄宗殷鉴不远,赵顼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他还没到那个年纪,何况还有收复燕云的最终目标在。
总不能将这个责任留给儿孙吧?赵顼瞥了儿子一眼。
只是一套礼节下来,就已经累得赵佣微喘,额头上薄薄的出了一层汗,被皇后向氏抱在怀里,一张小脸也泛起了红晕,赵顼一声轻叹,“要做个好皇帝,也不是那么容易。”
虽说是坐拥万里疆域,统治亿万生民,但大庆殿上的御榻,坐上去可不是那么舒服,许多事也并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
赵佣似懂非懂,张大着眼睛望着他的父皇。
见气氛沉闷起来,高太后开口道:“官家,用膳吧,别耽搁了。”
太后的吩咐改变了殿内的气氛,宫人们立刻忙碌了起来。
在保慈宫进了晚膳,赵顼先行告退。从殿中出来,他问着身后的宋用臣,“今日政事堂谁当值?”
“回官家,是韩维。”
“去跟他说,待辽国告哀使至东京,该怎么做,就依循故事吧,用不着再多上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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