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虽然强势,但他稳定朝堂的能力却是没话说的,如同定海神针一般。这两年朝堂上基本上保持着稳定,其实都是他的功劳。
现在王安石辞去相位,去江宁府担任知府,被留下的人有可能和衷共济吗?……当然不会!恐怕等几天后,到了京城,就能看到吴充和吕公著的动作了。
不过现***在襄城驿馆后的小楼上,讨论什么都是空的,东京开封还在几百里外,而自己也不过是个都转运使而已,距离宰执之位还远得很,不必操那份心。
只是眼下风暴还在继续,也不知道三天后,抵达京师的时候,会出什么问题,这场风暴又会将多少人的官位一次打得粉碎。
韩冈推开窗户,一阵广西见不到的冰寒扑面而来,的确是个真正的冬天。将对朝堂动荡的担忧放在一边,韩冈很快就想起了他刚刚病逝不就的老师。
张载籍贯是汴梁,只是缺钱才不得不寓居横渠,但这些年来,张载的父母和亲弟弟张戬都是葬在横渠镇。所以他到底是留在京师,还是归葬横渠,韩冈猜不出来。若是在京城,还能去见上一面,若是回了横渠,短时间内可就没办法将主动提高。
不过关学一脉,少了张载这个核心之后,又该由谁撑起关学的大局?韩冈知道自己还差上一筹,但诸多弟子中,能有这个能力的似乎也没有。
韩冈摇了摇头,合上了窗户。被寒风吹散了房中暖意,很快就又恢复了过来。
韩冈的贴身亲卫提着个食盒上来了,驿馆中的驿卒将做好的饭菜送到门口,就由他送了上来,里面有着韩冈和方兴今天的晚餐。
“听说隔壁住着一个从京城出来的官人,”亲卫一边摆着碗筷,一边对韩冈说道。
驿馆里不住着官,还会哪里住着?韩冈信口问道,“可曾问了他的名讳和身份?”
“姓舒,听说是个御史,来京西查案的。”
“舒……御史……”韩冈念了两遍,随即恍然,想起来了究竟是谁。姓舒的官员多得是,但姓舒又是御史的眼下可就一个。
“舒亶怎么往京西这边跑来了?”韩冈纳闷的自言自语,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跟着张商英一起痛打落水狗吗?
舒亶这个人,韩冈听说过。
在韩冈刚刚做官时,因为他曾经亲手杀人的缘故,曾有人拿他比作张乖崖。不过在韩冈之前,还有一个被比作张乖崖的年轻官员,就是英宗治平九年礼部试第一的舒亶。
舒亶考中进士后,第一任是台州临海县尉。台州当地的民风彪悍,一向难以管束。一次一名胥吏酒后发狂,追逐其叔母。被抓到县衙中后,又趁醉使泼,不服判罚,舒亶便直接就亲手拿刀将他给杀了。下手果决之处,与张乖崖如出一辙。
非刑而杀,算是一个罪过。但诛杀此名胥吏,也是情有可原,所以舒亶也就是接下来两年被停职,之后又因父丧而回乡守制,很久之后才被张商英推荐给王安石。
不过韩冈知道舒亶不是因为他与自己一起被人称作是张乖崖,而是因为他几年前在熙河路做过一阵营田司的勾当公事,也就是跟韩冈的父亲算是同事。尽管不可能深交,但也有着一份交情在。
“等吃过饭,他多半会来拜访龙图。”方兴笑着说道。
“或许吧。”韩冈对此一点也不惊讶。他的身份不一样了,就算是炙手可热的御史,想要见自己,也必须是他自己主动过来。
等韩冈吃过饭,就开始有人来拜谒了。不过都是住在驿馆前面的低阶选人,襄城不算大镇,人数并不多,韩冈不想多事,很快就打发了他们。等这边的稍稍安静了下来,就有一封拜帖送到了韩冈的面前。
韩冈将拜帖看了,就立刻派了人下去,过了片刻,小楼上的脚步声响起,先是在前领路的亲兵,接着就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绿袍官员来到韩冈的面前,双手一合,一揖到底:
“舒亶拜见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