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以刺桐为行道木,到了开花时节,便会是如同泉州一般,到处是艳红如火的花朵。道路的设计者还设计了排水的暗沟,如果是普通的雨水不会淹没道路,稍大一点的也会很快引到海中。
另外海门港有个特别的地方,就是从码头通往仓库区的道路,并不是普通供车马行驶的道路,而是沿着汴河两岸正流行的轨道。硬木打造的木轨一直延伸到城中的库区。
货物下船后就送上架在轨道上的货车,几千斤的商货,只要两匹挽马来拉着就过了。在对应的库房中卸下货,空车则顺着另外一条线再从库区又绕回来。回环式的物流交通,让进出两条线上的车辆互不干扰,形成了一个稳定迅捷的通道。不仅能运货,还能送人,省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从还在船上的时候开始,一直到走进港口,米彧都没能将嘴合拢。两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工地的模样,大半道路都还没完全竣工,到处都能见到污泥和脏水,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座干净整洁、井然有序的港镇。
虽然船只还不多,可在米彧看来,就算数量再多十倍,这座港口应该也能井井有条的容纳下来——从一开始,对海门全局的设计,估计就是以明州、台州的中等港口为目标,同时还留下了扩展的空间,达到广州、杭州的规模也不成问题。
迎接米彧的是顺丰行特地从关西调来开拓新局面的掌柜,姓王,单名一个清字。
王清的模样五大三粗,双手骨节粗大,显得十分有力,不似商人倒像是一名军汉。不过这也不能说错,他的确原本就是吃过兵粮,耳后还有刺字。只是几年前报了病从军中退出来,投到了韩家的门下。靠着能写会算,加上一些精明干练的本事,成了顺丰行中主管一地的掌柜。
王清有着关西军汉的豪爽,但也绝不缺精明,只是笑起来就是满面憨厚,让人看不出半点狡诈。迎上来时,热情无比的米二哥长、米二哥短的打着招呼,天知道两人就只有数面之缘而已。
王清亲自来接米彧,与其说是米彧的面子,还不如说是船上货物的面子——从负责上船临检的监镇,将消息传到王清手中,只用了一刻钟,这个速度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王清与米彧一起上了轨道马车,往城中行去,一路上说着些有趣无趣的闲话。
寒暄了几句,米彧便问起了韩冈和李信两人的现状。
王清有些许遗憾的说着,“米二哥你来得不巧啊,龙图刚刚去了钦州,这一次要从邕州绕上一圈后,才会回交州来,少说也要二十天——万一居中有事要去桂州,那就是两个月了。至于钤辖,倒是在交州,不过现在去了河内寨,去看看那边的寨子到底建得怎么样了。”
“那还真是不巧。”米彧心中满是失望,却竭力不然自己表现到脸上来。
他为了能讨好韩冈,可是在船上带了沉重又占地方且卖不出价的农具来,正常的海贸谁会这么做,这完全是奢侈浪费的行为。本以为能藉此见上韩冈一面,谁知道这般不巧。
“米二哥放心。”王清亲昵的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交州南北七十二家,没一家不缺农具,就派了人在邕州、钦州和廉州到处找着。如果他们听说了米二哥你带了这么多农具来,哪家不要讨好你?交好了这七十二家,米二哥你在交州便是一路畅通,没见到龙图和钤辖,其实也无大碍。”
“在他们那里的讨好,哪里比得上龙图的随口一句。”米彧摇头。奉承话说着,但心里则是欣喜非常。
韩冈、李信毕竟会离开,也许就在不久之后,而七十二家部族——这个数目其实也只是叫着顺口,实际是七十四个羁縻州——却是会在这里一代代的繁衍下去。结交了蛮部,对于他的生意有百利而无一害。作为商人,都是和气生财,上层路线要打通,下层路线也同样要保证,上下都讨好,这样便才能做得长久。
“米二哥,你可知在你之前,先一步进港的船上,带的是谁人吗?”王清忽而问道。
“是谁?”
“是章七相公的亲弟弟!”王清笑道,“他和米二哥你都是从泉州过来的。”
米彧脸上多了几分讶色,但更多的还是事不关己的淡漠,毫不在意的反问了一声:“啊,是吗?……想不到就是前后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