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仁铺处发生的又一场大战,在双方没有多少选择的情况下,终于展开。
人马上万、无边无岸。在战鼓的催促下,近万交趾战士如同夏日雨云扩散,浩浩荡荡的占据了两军之间的战场,一步步的向宋军大营掩杀过去。一排身高体壮的士兵举着巨大的木盾走在最前面,这是防备神臂弓最好的武器,同时也是铺平寨前一道壕沟的工具。随着越来越接近营寨,他们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要射击吗?”苏子元问着。
韩冈摇头:“再等等!到了寨墙外再说。”
因为湿气深重的缘故,不论是广源蛮军还是交趾军,弓弩都不算多。像宋军上阵时人人皆是弓弩手的情况,在南方的战场上并不多见。
近万交趾军只有两三千名弓手在绕着寨墙牵制射击,而剩下的士兵也同样分散开来,围绕着寨墙,怒吼着、狂嗥着,从东南西三面开始同时围攻归仁铺军寨。试图利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在第一次攻击中就将营寨给攻破,而不是像在邕州城下慢慢的耗尽气力。
“想不到交趾贼军如此勇猛,幸好他们的象军在邕州城下都损失掉了。”韩冈还是从黄金满那里听说的此事,“要不然一群大象冲过来,肯定要手忙脚乱一番。”
“有神臂弓在,就算是大象也一样能射杀。”苏子元急色问着韩冈,“运使,还不射击!”
“还要再等一下。”韩冈还要等。他的兵力不足,也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发挥最大的杀伤,让交趾兵为之胆寒。
交趾人不知道这样设立寨墙的用意,他们只为自己没有任何阻碍的冲到在营垒外而感到庆幸。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将手上的木盾放倒下来,架在壕沟之上。没能来得及掘深掘宽的壕沟紧贴着寨墙,只有一点落脚的地方,如果没有木盾压在壕沟上,根本就站不住脚。
两脚踏着木盾,就在寨墙下方,一群特意被挑选出来的精锐士兵,拿着大斧劈砍起并不结实的栅栏。丁丁斧声,木屑横飞,栅栏不断的摇晃着,看起来转眼就能将眼前最后一道阻碍给拔除。而寨内没有任何反应,像是被营外的交趾弓手们给压制住了一般。只有老于战事的少数人,清楚这样的沉寂有哪里不对,设法给自己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拥在最前面的交趾士兵则是欣喜欲狂,只要再有片刻时间,他们就能冲入宋军的营寨中。
不过他们的欢乐也就到这里,随着望楼上的旗帜变幻,徐缓的鼓点节奏顿时为之一变,号角声也同时响起。
“射!”
上百名军官同时发出号令。响成一片的弦声中,弓箭、弩箭,交织而下,将自己心中积蓄的怒气注入箭矢之中,向着最近处的敌军攒射过去。
用着壕沟掘出来的泥土,在锯齿状的寨墙突出部的内侧,修起了高出两尺的台地。弓弩手们就站在台地上张弓搭箭,让寨墙下的交趾兵,不论站在何处,左右两边都会受到射击。
而每隔十几息,紧随着一道尖利的木笛声后,寨墙外侧的敌军之中,就是一片密集的箭雨落下,一下就清扫出一片空白。
归仁铺位于官道边,是供行人车马休息的去处,其地势当然是不会选择坡地或是台地。当宋军修建营寨时,就略略偏了一点,将后面的一座约莫一丈来高的矮坡一起括了进来。
特意挑选出来的两百名神臂弓手聚集在矮坡上,居高临下,他们手上的远程弓弩能覆盖东南西三面的敌军。就算交趾兵是用着木盾做阻挡,等他们接近到足够的距离,也不能帮后面跟进的队伍遮挡弓箭。
重弩独有的噌噌射击声,有节奏的响着。
都头被射死了!
指使也死了!
许多交趾兵就在用着土话疯狂大喊着,混乱中他们完全组织不起来攻势。
最贴近寨墙边的广源蛮兵疑惑的听着交趾人的叫喊,黄金满则惊讶的回望着台地上的神臂弓手们,他们难道都是盯着军官在射击?
的确是盯着军官。这两百名神臂弓手的任务不仅仅是帮着寨墙危急的区域解围,而且还包括了狙击隐藏在敌军军阵中的指挥官。将中底层的军官射杀,是摧毁敌军战斗意志的最好手段。
交趾军的第一波攻势,只维持了片刻就宣告失败,寨前的交趾兵纷纷逃散,在军寨前留下了数百死伤。***和惨叫回响在寨墙外,听在寨内守军们的耳中,就是最动听的吟唱。
望楼上的韩冈负手笑道:“官军最擅长的不是攻,而是守。交趾军以短击长,这是在自找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