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东——丰州没有夺回来,一万五千的麟府军,加上太原紧急调援的一万兵马,却因为大雪封山,而不能越过古长城所在的山岭。因为这不是罗兀城。罗兀相对于西夏,是阻隔在横山之南的孤城,若事有缓急,山北驻军难以救援。而丰州则正好反过来,相对于麟府路隔着一重重被冲刷出来的沟壑和山岭,也是孤城。
为了攻取罗兀城,鄜延路准备了半年,而仓储积蓄更是有着四五年的积累。可命麟府军收复丰州,是仓促行事,就算临时打造雪橇车,也运不了多少兵。面对严阵以待的党项人,想攻上去都是件难事,夺回丰州根本不用想了。
在河北——有了辽主的警告之后,不仅是河东,连同河北,也要面对蠢蠢欲动的契丹铁骑。不论契丹人会不会进攻——可能性应该很小——但河北四路都必须进入战备状态。这样就会跟陕西的情况一样,在短时间内,很难调兵出来。
在江南——旱灾接着蝗灾,灾情严重,致使流民在道。虽然说南方这个时候,不至于会有农民起义;但韩冈记得就在几十年后会有圣公方腊,他依仗的明教这时候也该在江南传播开了。虽然被宗教勾引起的起义发生在此时的可能性不高,但要说一点也不用做防备,连韩冈也不敢下此断言。
荆湖南路的潭州是南方的战略要地,驻留军队的实力要远过江南的几个大郡——杭州、江宁的那些地方,在官员家跑腿、在酒店里跑堂的士兵,说不定比接受训练的士兵还要多。凭着江南的驻军水平,若有万一,也只能靠京中或是荆湖派兵了。
最后就是广南——交趾军现在可以继续围攻邕州,但也有可能放弃邕州,往攻广州。
“但此时未免太迟了一点。前日钦州陷落的消息传来,不就是已经下旨,让广南各州军各自谨守城防,不得妄自出战。广州有当年侬智高的教训在,更是不敢有所疏忽。听说了交趾破了钦州之后,必定会提防起来。”章惇道:“说起来,邕州虽然在广西路中算得上是一个还算富庶的州府,但还是远远比不上拥有市舶司的广州,攻下了钦州、攻下了廉州,只要交趾人肯多走一点路,猝不及防的广州很有可能瞬间被攻克。”
“谁让邕州更近?!”韩冈冷笑着,“而且交趾人也不一定是为了金银财帛,他们的野心一向不小,关起门来称帝,不事朝贡。说不定还会说只要木棉花开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地盘。”
“木棉?”章惇疑惑的问着。
韩冈笑了一笑,“是南方的特产,与西北种的棉花有别。”就把话岔开了。
在翰林学士院的玉堂中,韩冈和章惇重新将当今各地的局面推敲了一遍,不论怎么说,他们两人都是主张要尽快出兵援救广西。
最重要是在北方,这点毋庸置疑,但迫在眉睫的则是南方。虽说以交趾的国力,即便破了邕州,也攻不破桂州。可北方辽人入侵只是可能,而南方已经是现实了。
天子应该是要急着拯救邕州,而王安石也是有着同样的想法。只要噩耗还没传来,少不了要议论终了,章惇放松一般的长舒了一口气,对着韩冈笑道:“如果愚兄当真能成行,少不了要劳动到玉昆。”
韩冈叹了一声:“盛名所累啊……”
韩冈他没有独立领军的经验,攻伐交趾的领军之任绝不会交给他。所以章惇要搏一把,韩冈就很干脆帮着他。最后如果天子不点他的将,想必章惇也没办法有怨言。
不过韩冈他也知道,自己肯定少不了要被点将。正如他所说,是盛名所累。如今提到军中医疗,就肯定避不开韩冈这个名字。章惇以西军为核心在荆南奋战,却没有多少因瘴疠而死,是最好的例证。而当年狄青领军南征,因病折损将近三一之数,而带去的蕃落骑兵,更是病亡大半。
两相一对比,谁都清楚,如果要领军南征交趾,韩冈肯定是其中的一员。章惇要靠韩冈出言相助,也是因为他在用兵南方上的发言权,不下于老于兵事的将帅。
韩冈与章惇又聊了几句,告辞出来。在外看来,他依然是平静如常,但在韩冈心中,此是已是烦躁的要命。照他的估计,邕州可是等不了多久了。
到底能不能调动荆湖南路的军队?邕州现在的情况又是如何?这些事,都不是他能确定的。可是只要有一线可能,他都会为此而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