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醇瞪眼要辩,韩冈却抢先一步问着魏平真:“前些年京畿有水灾?”
魏平真虽然是德江人氏,但他在京城已经住了有二十多年,近五十岁的他,对于京城内外一切消息,都比韩冈这等小辈要明白,“从嘉佑元年开始,再到治平初年,这七八年时间,京师不知淹了多少回了。”
他扳起手指一一为韩冈数着:“嘉佑元年1056四月,京师大风雨,六塔河决,水注安上门,坏官私庐舍数万间。嘉佑二年五月至六月,京师雨未停,水冒安上门,门关折,城中系伐渡人。嘉佑三年,京畿河溢,坏民田。嘉佑六年,京师久雨,至冬方止。治平元年1064,京师自夏至秋淫雨不止,坏真宗及穆、献、懿三后陵台。治平二年,京师大水,坏官私庐舍无数,军民死者一千五百余人……”
“原来如此!”韩冈点着头,却是在阻止魏平真继续下去。
尽管是魏平真是平铺直叙,没有添加多少感情。但听着就是怵目惊心、不忍卒听。韩冈本来是想用来阻止游醇的辩论,可不是要听京畿有多少苦难的历史,更不是为了要将游醇气着。
韩冈的想法,老于世故的魏平真能看明白,笑了一笑,道了一句:“看着旧年的雨,如今的大旱说不准还有几年。”
韩冈并没有急着往白马县赶,照规矩要白马县中官吏、乡绅出来迎接他,所以午后到了胙城县后,就歇了下来,并派得力之人去白马县通知抵达的时间。
其实也不需要韩冈派人通知,白马县也在开封府地界中。韩冈刚出城的时候,就给诸立派人给缀上了。倒不是怕他少年心性,弄出微服私访的把戏,而是想要提前做好迎客的准备,争取留下个好印象,出开封后的第三天,韩冈终于抵达了白马县。
刚刚进了白马地界,就见着一群人远远的迎了上来,隔着老远就在喊着:“可是平灭虏寇,威震关西的韩正言。”
韩冈在马上抱拳:“正是韩冈!”
姓名一报,就见着这些人连忙跪下,一片声的恭维:“我等白马小民,在此恭候正言多时。正言弱冠之龄已是名震海内,听说正言来此任官,我等真是三生有幸。”
韩冈微一皱眉,未免做得太过了一点。连忙下马将其中年纪最大,胡子全都白了的几个老家伙,全都搀扶了起来:“几位老丈大礼,韩冈年幼,可是折受不起。”这几个看起来都有***十岁了,上了紫宸殿,天子都不好意思让他们跪拜的。
一番礼节之后,韩冈重新上马,一路行到离县城十里地,又是一拨人在路边候着,还是扎着彩棚在迎接,满口的好话奉承,一碗碗迷汤灌过来。
到了五里地,就是第三波接着。等到进了县城,前任知县凌庄带着白马县的一众官吏在县衙前候着。
见到韩冈,凌庄就堆起笑脸来迎接:“久闻韩正言的大名,如今方得一见。在下于白马三年,无所建树,如今有正言相代,必能一济白马县父老倒悬之苦。”说着,就要请韩冈入内,交接大印。
“此事并不着急,韩冈早前曾经为王副枢筹划粮秣转运一事,知道点验库存不是一天就能完事的。且等明日再说。”
几句话,就摆明了车马。魏平真捻着胡须轻轻点头,而诸立等一干吏员则是脸色微变。
韩冈分明是在说他来交接,对于库中帐籍,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走过场。而且明着说自己在熙河曾经给几十万大军管着粮秣补给,更是在警告白马县官吏,不要想着可以蒙混过关。至于将点验库存的事拖到第二天,就是给了白马县官吏们一夜的时间,如果此前还抱着幻想,没有去弥补亏空的话,今天晚上就不要睡觉了,赶快把漏洞给补上。
不过是几句场面话,但该说的却都说了,就跟混了几十年官场的老狐狸一样。诸立心思微沉,的确是精明干练,不好糊弄。
前任知县凌庄好象是没有听出其中的隐义,笑呵呵的道:“是不用急,是不用急。既然如此,还请正言入内,下官已经让人办下了接风酒,正等着正言入席。请!请!”
说着就拉着韩冈的手,一起往县衙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