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通就是妥协,韩冈要是接受,少不得会受到嘲讽,韩冈也不会这么软弱。而敢跟亲王争风,脾气不硬那就有鬼了。
“韩冈真的是不想要封赏?!”
“以臣看来,是千真万确!”
赵顼头疼起来:“那该如何处置?”
“韩冈既然要辞让封赏,如其所愿即可。是否有为宣抚司众官打抱不平的意思,则可以不去理会。”王安石提着自己的处理意见,“以韩冈之才,回到河湟,不愁无功可立。”
“这样不太好。”赵顼摇摇头。一件事归一件事,立了功如何能不赏?回河湟立功,到时自然会依功封赏。而眼下,在陕西宣抚司的功劳,也同样要赏赐,这才是朝廷待臣之道。
“可韩冈不会接受。”王安石还记得韩冈那对尖锐锋利的眉眼,沉甸甸的眼神,就跟自己一样,都是不为外物所动的强硬性格。
君臣二人都在犯难。
章惇站了出来,“臣闻韩冈之父韩千六,虽是一介老圃,但精于农事,在通远军屯田一事多有功绩,王韶、高遵裕皆有所言。”
赵顼想了想,这也算是个变通的办法。就是韩冈官位太卑,如果他已经是朝官了,直接封妻荫子、封赠父母,处理起来很方便。不像现在,必须绕着来,“那就给韩千六赠一官。”
“得官不可无功!”曾布劝着赵顼不要太急,“不若等六月开镰,若军屯田亩果真有所收获,赠官便可名正言顺。”
赵顼沉吟一阵,点了点头,可终究还是难以释然,这非是优待功臣之道。但韩冈强硬如此,他也不能逼着来。本来赵顼还想见一见韩冈,但现在正风尖浪口之上,他不想让韩冈成为众矢之的,还得先放一放,只能再等机会了河湟那里也该快上一点了。
韩冈一心一意要在河湟立下功勋,把送上门的封赏,都给推辞了。这也算是对宣抚司同僚们的一个交待,现在他们对韩冈也变得亲热了许多,而不是像过往,只有武将才跟韩冈关系好。
本来游师雄也是想跟着韩冈一起来推辞封赏的,但被韩冈劝住了。韩冈他是名正言顺的宣抚司中属吏,但游师雄立功的时候是邠州军事判官,后来是被燕达征辟,再后来,才是到了宣抚司中做事。但到了现在,也还没有一个正式的编制。既然如此,又何必凑这个热闹。选人转官不容易,游师雄跟自家的情况又不一样,推了不一定会再有机会。
游师雄最终接受了韩冈的劝告,两天后,就启程去了东京城。选人转官的数量,一年大约在一百多一点。一旦转官之后,就是有资格成为亲民官——最低的也是知县。人选的合格与否直接关系到地方百姓,故而大宋历任天子都是极为看重转官一事。每一位转官的选人,都要诣阙上殿,由天子亲自评审一番。韩冈放弃了自己的资格,游师雄也只能自己独自上路。
但韩冈也不复早前的轻松。陕西宣抚司的名号尚未撤销,但帅府众官则都已经给撤去了职位。倒霉的回京城流内铨门口阙亭守着,等着张榜公布新的实缺位置;而运气好的,早早定下了职位,各自上任去了。
韩冈是从河湟临时调来,本来的职位并没有被撤消。他还是缘边安抚司的机宜文字,以及秦凤路管勾伤病事,另外,新来的诏书上又加了他一个通远军签书军事判官的职位。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命他押送最后一批叛卒前往通远军的命令。
投降的三千叛卒,早已经分批前往通远。而他们的家属,也已经随之前往。这是早在咸阳刚刚攻破不久,朝廷便已经下发了同意的诏书,并指明由燕达负责,韩冈监管。
按照韩冈的建议,燕达同意让叛军家属与他们犯罪的子弟随行。这等于是给叛军们安排个累赘,就算半路想跑,也带着家中老弱也不方便逃跑。同时燕达还下令,在叛军中实行了连坐制,五户一队,只要少了一人,便是全队受到惩罚。
就这样三千叛军分作十批,一批批的离开了渭水北岸,知道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批,主要有前任将校所组成的队伍。不过过去的职位早已成了陈年旧事,现在他们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流亡河湟的罪犯。
有人监视,有人压阵,韩冈又派出了最后十几名护工一起随行。天气热了,以防疾疫。
韩冈的威望甚隆,也注意不让押送叛军的士兵,骚扰这些罪囚的家人。在路上,没有半点风波。经过了近十日的缓慢行程。到了五月初的时候,韩冈终于看到了阔别已久的秦州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