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福晋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差使会落到自己的身上,她虽然也是亲王福晋,辈分却低,年纪更轻,这也罢了,关键是——她是续弦。
“续弦”、“填房”,较之原配,天生低人一等,睿亲王福晋这个亲王福晋,同其他的亲郡王福晋之间,天生有一面无形的壁垒,正常情形下,几乎终身无法打破。
至于公主“釐降”这种大喜事,“续弦”的身份,就更是大忌讳了。
可是,“上头”却竟然派了睿王福晋“送亲命妇”的差使!
睿王夫妇都十分感激,睿王福晋本人,更是感激涕零——有了“公主釐降送亲命妇”的身份,那道无形的壁垒,悄然轰塌,她在王公眷属之中,地位大大提升,不但同其他亲王福晋平起平坐,更凌而上之——她送亲的那位公主,后来居然做了皇帝,则她就是亲手替皇帝送亲的“命妇”了!
这份荣耀,开国以来,唯有她和庄亲王福晋了。
当初,王公眷属中,睿王福晋也是最盼着荣安公主做皇帝的一个。
加上睿王和关卓凡的密切关系,自然而然的,睿王福晋便凡事都站在关卓凡的立场上,形成了以关三叔之是为是、以关三叔之非为非的心理定势。
眼见睿王福晋就要垂泪,睿王是最见不得这个小娇妻受委屈的,连声说道:“看你,看你!我都说了——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睿王福晋拭了拭眼睛,叹一口气,“王爷,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可别见怪——”
“你说。”
“有时候,这个满汉之别,你看的……未免太重了些。”
睿王目光微微一跳,不说话。
“我是这么看的,”睿王福晋说道,“这个‘满汉之别’,你当它是个大事儿,它就是个大事儿;你不当它是个大事儿,它就不算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
睿王还是不说话。
“最紧要的——”睿王福晋说道,“王爷,你的身份的尊贵,不在于你是旗人,而是在于——你是宗室。”
睿王心头一震,咦——
“哪怕啊,”睿王福晋说道,“将来有一天,满、汉一模一样了,没有任何‘别’了,只要皇帝姓爱新觉罗,你就还是宗室,还是睿亲王!你的尊贵,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既如此,你操那些没用的心,干什么呢?——一不小心,还替自己招祸!”
过了好一会儿,睿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好吧,我就听你的,那些没有用的心……我且少操一些吧!”
睿王福晋拍了拍胸口,嫣然一笑,“这就对了!”
睿王看着妻子的“朝天髻”,慢吞吞的说道,“王公眷属梳这个‘朝天髻’,目下,是不是主要还是在家里的时候梳着玩儿的?出门在外的,梳这个‘朝天髻’,不大多见吧?”
睿王福晋没想到丈夫的话头一下子转到这上头来了,略略一怔,说道:
“是——进宫请安,按品大妆,一定还是‘旗头’的;至于出去上香、串门儿什么的——”
想了一想,“嗯,王爷说的不错,很少人拿这个‘朝天髻’抛头露面的——至少,我没有见过。”
说到这儿,醒悟过来哪儿不对劲儿了,“今儿个九婶过来,可是梳着‘朝天髻’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在转着相同的念头:这个孚王,到底想干什么呢?
一边儿“话里话外的,往关三叔身上引”;另一边儿,却又紧跟着皇帝开出来的“风气”,叫自己的老婆第一个以“朝天髻”抛头露面,这——
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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