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从沱灢送到升龙,再从升龙送到红河口——十有八九,相关消息,还得先经顺化,才能到得了升龙,因为,如何对付法国人,不是沱灢和升龙的地方官可以“自专”的事情——算一算时间,越南人办事的效率再高,也不可能赶得及在舰队达到的前一天,动手布置河栅啊!
何况,越南人的颟顸,是出了名的?
除非,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降龙行动”提前走漏了风声。
不过,这个可能性,基本是不存在的。
法国人万没有想到,“蝮蛇”、“梅林”一出沱灢港,敌人就判断出,法国人此去,不是对外宣称的“换防”,而是北上攻略升龙;更加想不到,快马送到顺化之后,不过十几分钟,升龙相关人士,就获得了相关的消息。
不过十几分钟?
哎,顺化到升龙,那是一千几百里的路,消息就算插上了翅膀,风驰电掣,也飞不了这么快啊?
消息确实并未“风驰”,却实实在在是“电掣”。
法国人再也想不到的:顺化、升龙之间,已经铺设了电报线路。
再也想不到,巴斯蒂安拿电报揶揄“黄幕僚”的话,居然一语成谶。
前文说过,关卓凡计划修建一条从越南顺化到中国防城的“海线”,这条电报线路,尚未全线竣工,但是,顺化、升龙之间,却经已是连通了的。
因为是“海线”,所以,不但干线是在水底——海底;支线也是在水底——连接顺化的支线走香河,连接升龙的支线走红河。
目下,这条线路暂时只用于军事,升龙战役之前,都要对外保密,因此,香河支线到了顺化城下,红河支线到了升龙城下,都没有上岸——都用趸船做机房。
狮子再啰嗦一句,书友们或许还记得——嗯,也是《龙蛇缭乱入大泽》一章——法国人进入红河口之前,看到“几条趸船,停泊在岛屿和河口之间的海面上”,弗朗西斯教授还说,“这些趸船,较之上一回,好像多了两、三条?”
上一回——指的是他率队勘探红河的那一次。
法国人不晓得,多出来的“两、三条”中的一条,其实是一间电报机房,同时,也是“顺、防干线”和“红河支线”的接驳点。
“蝮蛇”、“梅林”出土伦港、北上升龙的消息,通过海底电缆,从顺化发送到这条趸船上,然后,再通过河底电缆,由这条趸船转发至升龙城下的另一条趸船上;同时,法国人的舰队即将进入红河口的消息,亦由这条趸船,发送到升龙城下的那条趸船上。
所以,法国人的行踪,对于轩军来说,几乎是“透明”的。
所以,越南人再怎么颟顸,“栅拦”、“箭袭”、“火攻”,也能够在法国人到达之前,安排的妥妥当当。
再来说一说预设阵地的事儿——包括,“升龙支队”何以能够在战前便精准确定射击诸元?
预设阵地分两块儿,陆军一块儿,海军一块儿,彼此紧密相关。
陆军的预设阵地,定在大兴门南不远的地方——这一块儿相对简单些,只要说服法国人改由大兴门入城就行了。
这是有足够把握的事情。
越南方面既然已经愿意投降了,法国人也不至于赶尽杀绝,非由“御门”入城不可,毕竟,名义上的“合署办公”,无论法理还是实操,都对法国人更加有利——法国人可以藉此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小的阻力建立和巩固对升龙乃至北圻的统治。
陆军的预设阵地定下来了,海军的“预设阵地”也就基本定下来了——敌舰的位置“定”下来了。
岸上枪声一响,法国人的舰队,一定会停了下来,而且,一定会停在河道中央距陆军预设阵地距离最近的那个点上——这样,舰队的炮火支援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确定了敌方舰队的位置,就该确定己方舰队的位置了。
位置很好——
法舰下游不远处,红河朝东南方向拐了一个弯儿,转折处河面开阔,不过,有一个沙洲,开战之前,“升龙支队”就泊在刚刚拐了过去的河道上,藉由河道的曲折,以及沙洲的掩护,法国人对后头泊了四只追魂索命的军舰,一直懵然不知。
“升龙支队”一转过沙洲,便进入舰炮有效射程之内,于是,不必再往前走了,抢T字位的抢T字位,下锚的下锚,然后,开炮!
敌舰、我舰的位置,既然都已在战前就“定”了下来,什么射击诸元,自然也就在战前定了下来,而且,经过了反复的沙盘推演和实操演练。
必须说明的是,己方舰队的“好位置”,可不仅仅是因为运气好,老天爷给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地形、地貌——不能这么开金手指啊。
关键是,陆军预设阵地的确定、海军预设阵地的确定,是彼此相互关联、相互照应的,陆军预设阵地的选择,要确保其距河道中央最近的那个点——即敌方舰队的“预设阵地”——距沙洲的距离,不能超过我方舰炮的有效射程。
最后,法舰的一败涂地,也得怪他们自己的疏忽大意。
巴斯蒂安曾痛詈,“后桅杆瞭望台上的,都瞎了、聋了不成?”
他忘了,三条船首尾相衔,成一列纵队行进,最后的一条,是“玛丽公主号”,即是说,整支船队的后向观测,交给了一条商船的后桅观测手。
登陆部队下船之后,法律上,“玛丽公主号”就完成了和印度支那总督府签的合同,此时,你怎么能够指望,一个商船上的平民水手,像军人一样,尽心竭力,没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何况,彼时,就是军人,注意力也都被岸上的枪声、“鞭炮声”吸引了过去?
所以,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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