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还没有睡,正在柜台后面盘账,听见喧嚷,走了出来。院子里虽然灯光昏暗,但孙大徵身材瘦长、面相特异,他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立即满脸堆出笑容,小跑着迎上前来:“哟,这不是孙大爷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孙大徵“嘿嘿”一笑,说道:“给王爷办差,错过了宿头,没法子,老周,只好厚着面皮,过来请你收留一宿啦。”
周老板听他这么说,立即垂手请了个安,抬起头来,身子还是半躬着的,脸上神色变得诚惶诚恐:“孙大爷,您这么说,我怎么当得起?伙计新来的,不晓得是你老人家,不会说话,你老可千万别见怪!”
转向伙计,说道:“赶紧的,给四位爷收拾两间干净上房!别跟我说什么没地儿!客人不肯腾,就叫我老婆孩子腾!”
看他乔张作势、话里带话的,董河山在心底“哼”了一声:娘的,这也是个混蛋!
不过,碍着孙大徵,就当啥也没听见了。
那伙计诺诺连声,转头去办了。周老板又喊了人,过来照料四匹坐骑,这才前面带路,引着四人,进了客栈的大堂。
说是“大堂”,其实不过摆了七、八张桌子,眼下的光景,一个客人也没有,空空荡荡的。
周老板晓得孙大徵不是打头儿的,但孙大徵既不介绍其他的人,他也不多问,还是拿孙大徵接头:“孙大爷,您看,四位爷是就这么安置了呢,还是先用一点子夜宵?”
孙大徵看向董河山,董河山微一踌躇,额勒保开口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咱们已经四、五个时辰没填肚子了,用点子夜宵,睡得也踏实些!”
额勒保这么说,董河山自无异议,再说他也确实是饿了。
四人围着一张方桌子坐定,董河山坐了上首,额勒保、孙大徵打横,海山坐在下首。
周老板看出,红脸大汉的位份,犹在孙大徵之上,但这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子,居然还压着红脸大汉一头,不由就多看了几眼。正好,小老头的眼风扫了过来,一对鹰眼,精光四射,周老板吓了一跳,赶忙低下了头,心里边怦怦直跳。
不多时饭菜上来,还烫了一壶酒。
虽然大堂里没有第二拨客人,但他们是在逃亡,身上担着天大的干系,也不能随意聊天——毕竟店家还在场。于是,只好闷着头,一味吃菜喝酒。
见董河山阴沉着脸,额勒保低声说道:“董老师且请放宽了心,这个世上,哪有王爷摆不平的事情?这趟往东边去,董老师就当开开眼、散散心了!我估摸着,顶多过三个月,你老就可以打道回京了!”
董河山点点头,心里虽然郁闷,但额勒保这番话,他还是相信的。
额勒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哪有那么多烦心事?这一次,小金翠虽然不能跟了你老过去,天……嗯,那边的妞儿,也不比北京的差什么,正好,换换口味!说不定,还能弄个洋婆子玩玩儿!”
“小金翠”,就是惇王放在董山河宅子的那个女人,原是八大胡同的一个半红不黑的姐儿,惇王府向堂子买了过来,送给董河山“暖床”。
董河山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海山也上来凑趣:“董老师这一回,就当出了趟差,唉,可惜我们到了那边儿,立马就得往回赶,不然,在那边儿多玩儿几天,也算沾了董老师一回光!”
额勒保举起了酒杯,笑道:“你小子羡慕不来了——行,不多说了,咱们喝酒!”
四人举杯一碰,仰起脖,都一口干了。
菜肴很快就风卷残云了,酒壶里也见了底儿,海山还要加酒,被董河山止住了,说道:“明儿一早还要赶路,酒喝多了不好。”
他微微地有点头昏,心中苦笑:不过就是熬了个通宵,又走了百十里路,就有点子吃不消了!唉,毕竟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和年轻的时候,真正是比不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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