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心想,反过来说,如果是要打击政敌,都察院中的御史,亦是最重要的武器。想当初打倒肃顺的那一场祺祥政变,还是发端于御史董元醇那道“敬陈管见,奏请皇太后权理朝政”的折子。
好在都察院的长官,仍有“自己人”——曹毓英以军机大臣的身份,兼着左都御史,“总领柏台”,另一位好朋友方鼎锐,现在任着都察院的副宪。于是由方鼎锐跟关卓凡一起,拟了一个致送节敬的单子出来,御史里面谁富谁穷,谁风骨凛凛,谁风评不佳,在数目上都做了考虑,安排的妥妥当当。
另一个地方,是翰林院,清华贵重,士人群体的根本之地。虽然不掌实权,但隐操清议,是谁都不敢忽视的一股力量。若是名动九卿的红翰林,则气焰之盛,实不下于红顶子的大员。
不过说翰林的“清华贵重”,指的是他们的身份,而不是家底。翰林也是人,也要过日子,开门七件事,件件都要钱,平日里要维持一个起码的排场,离不开赊欠二字,而还款的指望,全在能不能轮上一两回考差,若是到了年下,四大皆空,那么想想讨账人的脸色,也实在是气馁得很。
不过虽然知道这帮人也要钱,到底还得找一条路子才能送的进去,总不成自己站在翰林院门口,见人就发一张银票?
要找翰林院的路子,关卓凡就有些抓瞎。他这几年来,不是跟刀枪打交道,就是跟钱银打交道,哪里认得几个做学问的人?他那班军机章京上出来的朋友,也少有翰林出身的——话说回来,如果点了翰林,多半也不会派到军机章京上来了。而他旗人的身份,也帮不上什么忙——翰林院是汉人的天下,论起做学问,旗人真的不是对手。
既然一时想不到,那就往后押一押,先去办宗人府的事情。
其实说是办宗人府的事,也不确切,因为要见的人只有一个——宗人府的宗令,掌管皇族宗亲一切事务的睿亲王仁寿。
睿亲王这个衔头,也是一个“铁帽子王”,第一代睿亲王,是大名鼎鼎的多尔衮,仁寿的这个睿亲王,则是承袭而来。
在上海的时候,许庚身就已经交待过,京中一班力捧轩军和关卓凡的旗下亲贵,正是以仁寿为首。他这个人,一直念念不忘的是昔日八旗劲旅的威风,因此自从关卓凡在热河跟马匪一战之后,他便以为关卓凡的马队是旗营之中的“铁军”。到了密云一夜,奉旨捉拿肃顺的时候,仁寿又是一味地以步军马队为倚靠。等到轩军在上海一战成名,仁寿更是比谁都高兴,每次有轩军大捷的消息传回来,他挂在嘴边的话是“当可浮一大白!”,晚上是一定要在王府里开宴,喝个痛快的。
关卓凡心想,这样真诚的人,怎能放过?于是在赴睿亲王的宴请时,不仅重贿奉上,而且格外放出一副敬重之极的神情,杯到酒干,说了许多逢迎的话,把老头开心得不行。
“关三,我们旗人的威风,以后就要靠你了!”脸喝得通红的仁寿,毫不见外,用力拍着关卓凡的肩膀说道。
“这可不敢当,”关卓凡也是醉态可鞠,“以后卓凡就全靠王爷的栽培,有什么吩咐,鞍前马下,都是王爷一句话的事情!”
“你不用捧我,栽培是谈不上了,全靠你自己。”仁寿感慨地说,“我是管宗人府,帮不上你什么忙。”
关卓凡心中一笑,你管宗人府,也未见得帮不上我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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