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年文士虽然不是代郡本地人,但见旁听的人不少,他也就顺势而为,也在边上听起来,这一听才发现,家丁们叙述的居然都是农家之说,分明是从哪本农书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种地,本就是一个夹杂着技术、器械和经验的特殊行当,而且关系到天下稳定,因此这又是一个极度稳定,不容易变革的领域。
这种情况下,真正有价值的农书,都是那些凝聚着过往经验、总结了诸多方法的杰出书册。
在中年文士看来,这些家丁叙述的话语,无疑就出于这么一本书,只可惜,这些人也只是知道一鳞半爪,更是要通过当地农人的询问,才能说出一二,让他不能得窥全貌,这心里不知道有多么遗憾了。
时间过的飞快,随着日头西沉,一日的劳作接近了尾声,家丁们也收拢了队伍,迅速退去。
中年文士看着远去的一道道身影,叹息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随从,问道:“怎么样,记了多少?”
“今日倒是记得不少,都是那老农问得多。”随从说话间,将自己手上的书册递了过去。
中年文士接过来,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和自己的记忆印证,轻轻点头。
哪怕他对自己的记忆再有信心,也比不上及时记录,何况这几天以来,支离破碎的语句,前后很多都没有联系,很难记忆。
“嗯?”忽然,正在审视书册的中年文士轻咦了一声,“这一句中提到了这四个字,并隐隐作为自称,莫非陈止的这本农书,就是叫做?”
………………
“太守,齐民要术之内容,我亦知之,此乃国之至宝,岂能轻易示人?”
太守府中,冀州名士束交正在陈止的面前痛陈心事,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册,轻轻的摇晃着。
这束交为阳平人,为大儒束皙之后,自从彭城跟随陈止以来,一直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遇事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态度,若即若离。
但此时的他,却没有了从容。
在束交身边,站着安平张家的子弟张亢,此人的兄长也有大名,与束交一样都是北地的世家传人。
这两个人跟在陈止身边,看似是名士之间的交往,但本质其实是北地世家在观察陈止,了解他对北地家族的态度,然后才会给予相应的应对。
时间还不算长,张亢、束交二人还没有了解清楚陈止的态度,但依旧惊讶于那纸坊的出产,不过还是冷眼旁观,直到出现了。
“这是我等这几天以来,旁听你那些家丁之言,整理出的书册,”束交不等陈止发问,就把手上书册的来历交代了清楚,“此书价值连城啊!却被不少有心人听去了,尤其是还有胡人的探子!”
陈止闻言,笑而不语。
张亢则道:“我等得了消息,如今就有不少鲜卑人的探子,在代郡活动,处处探听齐民要术的虚实,其中有一人,还是那慕容鲜卑的高官,姓何名经,此人在慕容鲜卑地位不低,乃是一大智囊,听说深得慕容廆的信任,让这样的人把齐民要术偷学去了,岂不是让他们富国强民?”
“两位,稍安勿躁。”陈止看着面前二人的激动之色,终于开口了,“果然是北地世家,消息灵通,那何经隐藏了身份,也瞒不过两位。”
这话说的束交和张亢神色有些不自然,他们当然有自己的渠道,但名义上跟随了陈止,却还不愿意出力,不管打着什么主意,至少明面上说不过去。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这农书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若是没人看,那这书就毫无意义。”陈止先说了一句,摆摆手,止住了想要开口的张亢,“不过,我也知道当今的局面,两位放心,齐民要术的关键,其实不在经验,而在器械,没有响应的农具,很多农事是有局限的,至于那鲜卑学去?”
他忽然冷笑一声:“我只怕他不偷学,草原之人若是控弦骑马,逐水草而居,那真是难以捉摸,但若是他们主动种地了,情况就不同了,我过去犯了错,这次就得探索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