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我听说佛家能讲学、宣讲的,那都是宗师一样的人物,这位竺法师才多大年纪,又是王家出身,而今已经是博古通今,佛学决定的人物,自从他来到洛阳,宣讲、辩论,无人可挡,那真是冠绝洛阳的人物啊,相比之下,找他辩论之人,就显得有些不敌了。”
……
这些人议论着,目光就都落到了赵远的身上。
当下的百家茶肆,其实有些古怪,本来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世家中的一些年轻子弟,虽说有地位,但论政治地位,还是不高的,但现在围在这儒雅僧人竺法潜身边,一个个衣冠楚楚、神色从容,都是养尊处优出来的气度,那就是各大世家中的中高层了,所以他们的眼界更高,议论的时候,也会牵扯到整个洛阳世家的局面。
其实赵远亲自下场,也是代表之一,他这样的身份,平时来到百家茶肆,这里面的人还不得将他奉为上宾,哪里还敢明里暗里的嘲讽?
不过,赵远来了的动静,只是持续了一会,那宣讲的僧人,并没有就此停下来,依旧还是说着,只是冲着赵远轻轻点头。
毕竟在这宣讲的过程中,不断的会有人过来,身份也都不一般,如果每个人都停下来问候一遍,那这佛也不用说了。
赵远倒也不以为意,找了一个地方站住,他的两名仆人可不敢待在这里占个地方,在将赵远送进去之后,就被周围的人打发着去了角落,只是脸上却有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这便曾说过:‘惟佛难值,其法难闻,又诸佛兴,皆在天竺。天竺言语,与汉异音,云其书为天书,语为天语,名物不同,传实不易’,是以贫僧等人讲法,只是让诸位明言,法中有何精妙,还需诸位细细品味,而今日所说,则为般若故,且听贫僧道来……”
赵远只是坐定片刻,听了几句,就知道今日所说的,还是般若学。
这般若之学,得自从东汉末年就传入中土,为各家所知,算是流传的较广的几种经文之一,发展到现在,被中原华夏的社会阶层接受,因此但凡僧人要宣扬佛法、传播佛经,多以般若为切入口。
如今,随着经学的兴起,这般若学又渐渐杂糅其中,成为了玄学壮大的土壤,对于很多名士而言,佛家的玄虚之妙,正好可以衬托他们的风度,令他们的很多举止,得以被人推敲、琢磨,若无这般背景,同样的行为,在过去就可能被看做是离经叛道,又或者是脑残之举。
随着附庸风雅的人逐渐增多,很多人自然而然的钻研起来,使得这般若经慢慢偏向学术,也为士人阶层多接受。
这样的环境下,一位年轻的佛学大家的宣讲,才会聚集这么多的人来。
不过,听得出来,竺法潜的讲学,还是有所克制的,他没有涉及太深的佛义,只是通过一些浅显的事,来宣讲一些佛家之意,从而吸引众人。
“这个竺法潜真是不简单,”坐着听了一会,赵远就不得不皱起眉头,“此人很清楚,会来百家茶肆听他宣讲的人,其实真要钻研的佛法的,恐怕没有几个,更多的还是想学个皮毛,拿出去给人说闻,说白了,就是说个新鲜,自从皇上和广汉王离都,京城就为太子留守,但太子才多大,话都说不利索呢,所以这真正掌权的,是有辅佐之名的江都王!那江都王在江左之地,喜好佛家之说,因此他一留守下来,佛家就气盛了,为一时风尚,这群来百家茶肆听讲的,也就是赶个新鲜!”
他这边想着,耳中听着,却见那竺法潜讲完了一段般若后,便停了下来,随后说道:“今日所言,多为皮毛,而且时间不早,难以尽兴,几日之后,我会在城外开坛,乃成佛评,到时有不少佛家法师过来,诸位居士若是有闲暇,可以过去一听。”
众人一听这个,马上就恭贺起来,纷纷表示竺法师你说的太好了,开启了我等的智慧,我们还要听还要听,到时候一定去,不见不散。
竺法潜见之,不由露出欣喜之色,他今年二十有九,马上三十了,虽说三十而立,但自有长于大族,又潜心学佛,心思纯净,如今更是一门心思要弘扬佛法,使得佛陀临华夏,是以见了众人的兴致,不由暗道几日辛苦没有白费。
可就在这时,却听到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且慢,法师,我想请教……”说话的人,正是赵远,他旁听了半天,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始终是一言不发,到了现在终于开口了。
但话未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赵居士若有疑惑,不妨等到佛评之日,再论,如何?”说话的,赫然是那明法僧。
赵远却干脆的摇头道:“不妥,不妥,我要问的,正是佛评,这洛阳诸评皆出于我友陈守一手笔,他可从来没说过,要有佛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