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看向张茂智道:“张茂智,你如不再实招来,必悔之晚矣。”
又是勿谓言之不预吗?
张茂智心底估计着,自己这一次是栽了,但未必不能活命,若将赵孟长他们供出来,自己则绝是……
正当张茂智要开口时,却见外周陈济川押着赵孟长等五名生员一并来至府衙。
见到连赵孟长都被林延潮拿下,张茂智心底的惊骇之情,已是难以用语言形容。林延潮怎么拿他们,他不知这几人的背景吗?
反而赵孟长等人见王鼎爵出现在此,已是震惊。
身为一省提学的王鼎爵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巧合吗?
一名生员开口道:“大宗师,学生冤枉,学生与几位朋友在府衙前茶楼喝茶,不知为何却被府衙的人拿到这里。”
另一名生员开口道:“启禀大宗师,学生乃商丘县生员,平日安心读圣贤书,家里在县中冶素有清名。学生从未行过任何违背朝廷律令之事,这一点恳请大宗师明察。”
赵孟长道:“不错,大宗师,学生还清林府台对此事给我等一个交代,否则本地士林必由公论。”
这五名生员各个背景都不平凡,特别是这位赵孟长,其父乃是王府教官,其大伯更是南直隶任礼部员外郎。
王鼎爵沉默不语,林延潮看到这里当下道:“本府不会冤枉无辜,数日之前的府试之日,尔等利用廪生的身份,沟通考场内外,将府试试题从考场里抄录后,暗自传递至考场外。”
“然后你们让考场外的下人将考题透露给百姓,造成府试考题提前泄露之状,然后又指使这位张茂智,作出了算命先生在府试前一日将考题卖给考生的伪证,尔等的目的就是在放榜之日,怂恿落榜考生,制造对官府不满,然后酝酿成考生闹考之事!”
林延潮此言一出,下面的儒童惊讶的目瞪口呆,原来今日之事,他们被人利用了。
那称作赵孟长生员问道:“府台大人,我等只是一名普通生员,如何敢行此怂恿考生闹考之事。”
林延潮沉声道:“原因本府就不多说了,本府只述事实。尔等怕与官府打讼状,担了风险,故而命张茂智,这位陈秀才出面,以为民请命之名与本府打官司。”
“尔等躲在幕后,让他人来替跑腿,不担风险,就算万一事败,本府也会顾及你们生员的身份,以及背后的家势,而不敢为难你们。尔却不知从府试第一日起,本府就接到风声,故而在府试时内紧外松,明察暗访将此事来龙去脉查得一清二楚。”
“你们有几个人参与此事?在何处谋划?又说了什么话?本府比你们还清楚。本府知道你们会在府试之日,煽动考生闹考,故而请动王督学大驾来此主持大局。本府言已至此,尔等还不知大势已去吗?”
赵孟长为首的生员此刻都是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原来林延潮早就布好了局,就等着将他们落网。
至于王鼎爵果真是林延潮请来的。没错,林延潮不能剥去他们功名,但可以请动一省提学官来革去他们功名。
“带从犯!”
林延潮一声令下,但见五名生员手下跑腿的下人,大约有二三十人,一并被草绳系困,一个个被推进府衙大堂。
押解这些人的府衙捕快当下禀告道:“启禀太尊,这次府试弊案的从犯中,有此堂上五人的下人,也有府试监考兵卒,还有府学里小吏,一共二十六名,眼下一并拿下带到,无一人漏网。”
所有的人都被一网打尽!林三元真的好狠。赵孟长咬着牙心道。
这一刻连王鼎爵脸色变下道:“竟敢泄露府试考题,嫁祸给朝廷命官,堂堂正四品知府,都敢陷害,尔等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鼓动儒童造势闹事,抗拒朝廷,此事本使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无法相信。”
没错,王鼎爵是震动了,这几个生员所行所为,简直丧心病狂。
对于生员而言,纠集对抗地方官,这是常有的事。吴中的生员,一旦对朝廷政令不满,就聚集至文庙内哭诉,煽动士林以此对抗官府。
这招十分有效,地方官无不就范。
但这几名生员已不是对抗官府,而是用府试泄题,制造科举弊案,来打击官府,陷害朝廷命官。
这样的事十分隐蔽,多少科举弊案后面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此事很查出,能将此绳之以法的唯有林延潮一人。
林延潮不是一般州县官员,而是正四品知府。
但见王鼎爵道:“本使身为本省督学,岂容你们这些害群之马,败坏学校学风。陈纠制造伪证陷害朝廷命官,与张茂智同罪,本使现革去你的功名,交由地方发落。”
“至于汝等五人一并在押提学衙门,严加看管。本使当禀告礼部,让朝廷处置尔等。”
当下那位陈姓生员也被剥去衣冠,两名府衙衙役将他押至张茂智身旁,将二人并头跪作一处。
赵孟长五人则是被提学道衙门的人押作一处。
王鼎爵处置完毕,退至一旁。
当下林延潮坐回了正堂正位,一拍惊堂木道:“府试乃朝廷举才大典,岂容小人作祟。本府于此事必追究到底,绝不姑息一人!”
“府试所取的儒童,也不会更改,更无重考之事,至于张茂智,陈纠二人以及一干从犯押下,等候发落。”
“退堂!”
这一刻场外儒童一并叩首,心悦诚服地呼道:“府台大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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