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诸如“山排巨浪,水接摇天。乱芦攒万万队刀枪,怪树列千千层剑戟。濠边鹿角,俱将骸骨攒成;寨内碗瓢,尽使骷髅做就。剥下人皮蒙战鼓,截来头发做缰绳。”、“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真个是尸山血海,果然腥臭难闻。东边小妖,将活人拿了剐肉;西下泼魔,把人肉鲜煮鲜烹。”、“剥下人皮蒙战鼓,截来头发做缰绳。”这些描写梁山泊这座绿林山寨的很多词句,不由自主的涌到了柳敬亭的脑海之中。
“这是我平贼将军的大营?是我宁南侯的大营?”
眼前乱糟糟的左良玉军队大营让柳敬亭看得有些发呆。
连绵的营寨,书着“左”字的大旗,一眼望不到边,不过左营外观雄伟,进去后,可谓乱七八糟,比当时马科的军营还不如。
营中聚着的,还尽是恶行恶状兵痞乱民,不时可见一队队士兵,他们扛着掳来的,尖叫哭泣的女子,狂笑进入各帐篷淫辱,然后见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赤裸的女子尸体拖出来,最后扔到江水中去。
不但岸上乱,江中一样的乱。
白居易和施耐庵等诸多人笔下各种诗情画意尽数不见了,江上片帆不存,就算九江素有三江之口,七省通衢之称,然有平贼将军左良玉在此,又有哪个不怕死的行人商贾敢来九江,或是通过这段江面?
从江边到江中,数十艘大船连接一处,封锁了半边江面,大船船头,火炮、强弓硬弩罗列。为得便是要同往来船只上好言好语的商量一下,也好筹措军饷。
说是筹措军饷,那是一块嘴上的遮羞布而已。
看到有商船通过九江江面,左良玉军队的巡哨船只便会在封江炮船的掩护下登舟检查。其实,那就是上船打劫。打劫之后,再给你随便安个私通闯贼的罪名,乱刀砍死,尸体就抛入江水中。或是罪名都懒得找,直接上船就抢,若船只上有美貌的女子,那下场更是苦不堪言。
当然,也不是什么船都是如此待遇。至少,挂着江海联防协定所发旗号的船只,左良玉便三令五申手下的这群来自三山五岳的好汉们,“切切不可冒犯!”他清楚这些人的底细,能够从南京守备衙门和南粤军水师那里弄得这份旗号和文书的人,非富即贵。这些人往来上下江贸易,对他左良玉筹措粮草物资也是一大裨益。不然,他劫掠各处州府所得的金银,如何能变成刀枪器械?
也曾经有那不长眼的家伙,对着一队悬挂着江海联防旗号的船只打了主意,结果,小船还不曾靠到船舷,船上的水手和护商的镖队便亮出了火铳和小炮。双方在江面上对峙了半日,安庆小孤山南粤军水师大营的巡哨船只便赶到了。在南粤军水师炮口的掩护下,船队带队的人这才漫不经心的拿出了几位朝中大佬、勋贵给左良玉的书信,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和背景。
虽然左良玉很是客气的将这队船只放行往武昌去,任凭他们和大顺军做交易,但是,半月之后,还是有几封南京城里来的书信到了九江,书信内容不得而知,但是从气得左良玉当即便斩了当日肇事者一整队人马来看,咱们的左大帅被刺激的不浅。
朝中大佬京城勋贵东林先生,这些人,咱们的左大帅要好生维护。南粤军兵力强悍,又握有粮草物资命脉,咱们也惹不起。那么,左大帅麾下这几十万裹挟了武昌府几乎全部青壮年,一路从武昌东下收罗散兵游勇,吞并杆子团练,招安山匪马贼,裹胁良民百姓而发展起来的军队,又有什么办法来养活?
左大帅左侯爷自然有他的办法。首发..
一个字,“抢!”惹不起朝中大佬,惹不起南粤军,那这九江府周围的州府县城咱们还惹不起?咱们从襄阳到武昌一路转进过来打流贼保护地方,这些升斗小民就不该拿出些银子粮食酒肉美女来犒劳咱们?
先是抢光了九江城外各处百姓的财物,搜光了各家各户貌美的妻妾女子,把在襄阳、武昌等地积累的经验手段,又在九江百姓身上演练了一遍。
不光是劫掠州县,按照左良玉麾下他的儿子左梦庚,还有王允成、卢光祖等一干大将的意思,就应该像当初在武昌那样,掠夺了武昌包括漕粮盐舶在内的船只,遂浩浩荡荡顺江而下。攻破建德,劫池阳,去芜湖四十里,泊舟三山、荻港,漕艘盐舶尽夺之以载兵。顺便把这些城池也好生的洗劫一番。
如果不是左良玉看到安庆有南粤军水师大营,大小数百艘船只昼夜不停巡视江面,火炮数以千计,又有水师陆营精锐近万人,自己掂量一下自己这点兵力,在水师大营面前不太可能能讨得到便宜,这才约束部下“不许胡来!”
饶是如此,老虎不吃人恶名在外。安庆巡抚为了保一方平静,一面写信给左良玉,以危词动之,又发库银十数万两犒赏他的军队,面子里子都有了,又看到江北开来了庐州总兵黄得功部兵马,咱们的左爵帅这才彻底放弃了洗劫安庆的念头。
只管在九江城外大营之中每日里饮酒取乐,操演兵马。什么?你说为啥左爵帅不进九江城?废话!他的军队那么好的纪律,一旦进了九江城,热情万分的帮助老百姓搬运财产,帮助身体不好的男性来慰问他们的妻妾姐妹女儿,看严冬腊月里百姓的取暖问题不好解决,而点起火来帮助百姓解决供暖问题,城内的百姓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涕泪横流的感激一番呢?
所以,九江府城城门紧闭,不光是紧闭四门,更是用砖石木料堵死了其中的两处,剩下的也每天只开放一两个时辰,稍有风吹草低的立刻关闭!城头上,兵丁衙役民壮百姓,分段把守,守御器械灰瓶炮子之类的在城墙上下堆积如山。唯恐一不小心左良玉部下这几十万豺狼饿虎便冲进了九江城。
如今,左军已经对外号称八十万,分为内外营。内营为左良玉的亲军、嫡系,较为精锐。外营则是他沿途收容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武装。军法以二人夹马驰,曰:“过对”,他们那些马兵经常在九江府城外奔驰,耀武扬威,不过看着这些左良玉手下的兵,当地百姓无不恨之入骨。
平贼将军到来,当地百姓遭殃不断,很多人家中的妻女,更被抢去营中糟蹋。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就不明白,为何官兵中尽多这样的畜生?他们不是保护百姓的吗,为何所作所为,却是这样禽兽不如?有歌谣开始传唱:怕流贼,跑流贼,平贼到了想流贼!
到底谁是贼?
是在文人笔下号称屠杀了四川数万万人口的张献忠,还是祖孙三代坚守抗清到了最后一刻的李自成?还是这些今天吃着大明朝的粮饷,明天便剃了头发以今日之我杀昨日之我的决心毅力来为大清朝廷攻城略地,为自己获取子女玉帛的明军官兵将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