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瑟于河岸边坐下,月蓝色的长袍为席,雪白的边陲被水流打湿成蔫蔫的模样。他低头对着水面,宛若在揽镜自照,在自言自语:“我希望她离开,又希望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水面中倒映出的他看不出任何变化,依旧保持着远离人群时完好无损的冷漠和理智。
“留着会影响我的判断,离开亦有可能成为祸害,如此棘手的存在,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杀了。”
倒影闭上了双眼。
“但我决定三者择其中,放她走。”
无数的透明水珠吻过长廊的青色石壁,沉静着,喧嚣着,绵柔着,热烈着,像是一首令人怦然心动的抒情曲。
伫立着的福珀斯看向了格兰瑟,随后又望向不远处的那个地方,就好像在看一幅错乱的画卷。许久,他说出了现身之后的第一句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传送阵的催动时间有三分钟,在最后一分钟的时候无法逆转。”
“我知道。”
“现在还有两分二十秒。”
“我想我并不关心这些。”
“两分钟。”
“住嘴,福珀斯!”
“一分四十秒。”
格兰瑟骤然起身,陡然幻化成一只火红的狐狸,奔跑的模样像极了一团热烈的正在燃烧的火焰。
长廊下的溪流自顾自地汩汩流淌,金色的光点霎时不见了踪影。
金色的发微微卷翘,桃花般眼不笑亦带三分微醺的情意。安娜看着推门而入的人,按耐住自己没有后退,因为她已经成功催动了法阵。
“我不会打断,安娜。”剧烈的跑动致使格兰瑟话语间带着宛若急切的微喘。
他说过他会放她离开,尽管那个时候他是货真价实地在说谎。
蓝紫色的光芒渐盛,却如何也遮盖不住格兰瑟那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金色眼眸间流露出的微光。和以前一样漂亮,又和以前不一样。即便再迟钝,安娜也知道那里绝对盛放着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樱草色的沙漏钟表在轮转,滴答答的声音不知怎么显得刺耳至极。格兰瑟静静地看着光芒中的少女:“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法阵的中央,安娜低下了头。
她沉默着咬着下唇,格兰瑟那漂亮的双眼却怎么也在脑海中抹灭不去。
她在那对漂亮的眼睛面前表现过惧怕,表现过胆怯,表现过恼怒,也表现过…喜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但是不能太喜欢啊,她怕死也害怕付出,更害怕别人对自己的喜欢无法估量无法永恒,只能努力说服自己他存在那么那么多的缺陷,这些缺陷即便很小也被她刻意放的很大,甚至根本就是欲加之罪。
她真的是个很过分很糟糕的人啊。
“格兰瑟。”安娜抬起头,微微一笑,“你还是忘了我吧。”
格兰瑟也跟着笑了:“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啊…”
再也不见?安娜到底没有说出这句话,她只是露出了个更灿烂的笑。
滴漏宛如在指引光芒将法阵枯槁的沟壑充满,她听到在她心中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风光霁月的少年发出气急败坏的声音:“安娜,别让我再见到你,牢牢记住!否则…”
安娜愣住。
绚烂法阵的最后,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