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这太阳要落了啊。”李声闻叹道,“羽衣天女应当快要回来了,燕楼主,你可要志清醒,别现在就被她控制了。”
燕秋来道:“在这画屏中,我觉得思混沌,仅靠一点念想维持清明了。”
李声闻有意引他说话,免得迷失在锦屏之中:“是霜楼么?”
“是,我不愿看霜楼的形体被他人利用,不夺回他的形貌,我还不可以睡着。”燕秋来道,“我若是就这么丢了魂魄,岂非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和他重逢了?”
李天王手里捧着的绢包拱动起来,猎隼从中探出头,凄凉地啼鸣了一声。它的眼睛烧瞎了一只,仅剩的另一只紧盯着燕秋来,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对方甚至没有看他,而是紧张地站起身来,畅行无阻地穿过了数面画幅,停在第二幅画里。
“来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看不见的笔,在空白的第一面画上点下了墨滴。浓重的墨色晕出漫天铅云,在纸张上流动欲滴,不知多久过后,一双铅灰色的利爪剖开乌云,探入画中。
它姿态闲适地摆动着,将躯体从乌云中拖出。手爪的主人身披蓬松羽毛,身形似鸟,却长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她的长发只挽起了一卷,余下的皆随风起舞,如若戴着成片乌云。
人面鸟轻巧地落下云端,抖抖双翼,化成了肩披羽衣的天女。她见到李声闻与李天王,不惊不慌道:“两位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来没来得及妆点华堂,连衣服都没换,好不失礼。”
李天王粗声粗气道:“我有话问你。你是不是偷了洞庭龙女的脸,诓骗钱塘龙君杀了我家人?”
“钱塘君有勇无谋,全身逆鳞,是我手中一柄利刃,他杀过的人我都数不清了。”羽衣天女眼波流转,“不过你嘛,我自然是记得的,死里逃生的泾川龙君。”
李天王沉下脸:“果然是你做的,你是谁?为什么你还有我娘的躯壳?”
羽衣天女大笑道:“那躯壳不是你娘,是我披着她的皮,和泾川老龙生了你啊,小君逸。你颈后有一片逆鳞,谁都碰不得。生有逆鳞的龙百中有一,除却钱塘君,属你逆鳞最多。”
这是连宜生都不知的秘密,李声闻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拂到他逆鳞,吃了一番苦头才知晓的。李天王连头发丝都僵硬起来:“你少胡说八道!你想说我娘设计杀了自己的四个儿女?怎么可能?”
羽衣天女斜了他一眼,对李声闻道:“原来你和我的小君逸同行,果然那金目白龙是真的,你是仙中十二王。”
李声闻反问道:“是你设计坑杀龙族,取其骨填补地脉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位郎君结识了君逸,定然心知肚明,也有自己的算计,何必明言?岂不是教我的小君逸平白伤心?”
李声闻还没答话,李天王便抢先道:“你少挑拨离间,快说,你到底要做什么?把那些龙骨斩断的人和你有关系么?”
羽衣天女狡黠笑道:“我就是不说,你待如何?”
“那我便等到娘子肯吐露实情。”第二幅画中响起了阮音,燕秋来抱着子夜四时坐在背景的亭廊下,以单薄的侧影面对他们。
他指下流淌的音符,属于宫中道曲《请仙乐》,音律绵密交缠如织网。这幅画屏或许有些异之处,那支绘出乌云的不见形体的笔,忠实地将乐声也呈现在朱墨之上,条条发丝般纤细的朱线纵横交错,密布画中苍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