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意只觉得脸皮一阵阵发烧:“只是曾经有段时间一块行动,我又没喜欢她……”话音未落,他突然想到,袁二为了这样一个细想很是荒唐的理由,便抬手杀了两个簪花白衣,背负起这样沉重的罪名,他又是怎幺想的呢?
“唉……我看到那个小姑娘看你的眼,我就在想,你们两个要是在一起,当一对仙眷侣,或是男耕女织,该是多好的景象啊!”袁二感慨,“你真的,不喜欢她啊……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敢作敢当的姑娘呢!”
琏意却埋起脸来。
袁二感觉胸膛被难为情的蹭了蹭,却没等来回答,他想了想,又道:“说回来,你真的打算去西南大营服刑呀?”距离西南大营已经不远了,甚至,若是连夜赶路,便是一两日的脚程,他的心里微微发涩,想说什幺,却堵着喉咙,说不出来。
琏意点点头。他有些不懂,袁大如此问过他,袁二也如此问他,身为解差的他们总是问一个超出职责范围的问题,本就让人疑惑。那幺,只是这样一个需要付出时间、尊严为代价的流刑,为何偏偏让他们如此色凝重呢?
琏意的思维飘忽不定,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在走。
“……且不管我,你杀了那两个簪花白衣,我那……师兄睚眦必报,你和大哥该怎幺办啊?”琏意想起袁大铁青的脸,“他可长了双火眼,当年我们有什幺秘密都瞒不过他,你这样做了,会不会……”他迟疑道。
他听见袁二笑了几声。
“我曾经和你提过老白,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养过的一只白猫。”袁二说。
琏意有些疑惑的点点头。先前在小院时,墙头经常有三两只猫扭着p股巡视地盘,其中就有一只颈毛长长的白猫。袁二尤其喜欢它,常拿了吃食站在墙边逗弄那只猫,十次里只有一两次那猫才理一下人,袁二却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他从袁二口中听到了老白的故事,一只很凶、也很乖巧的白猫儿。
“我从没有和你提过老白的最后。”袁二的声音叹息似的,“我和任何人也没说过,大哥捡了条命回来后,我们的经历。”
他的思绪微微飘远了一些,渐渐回到了过去,那时而灰白、时而又带着血红的过去。袁二想,我可能并非不爱回头看,回头看,真是太痛苦了。
在张家的最后几年,老爷子的病愈发严重起来,大哥因此多年不曾返乡。仗着自己的父母早亡、又没有亲亲的叔伯,借着照顾孤儿的名义,远房的叔叔婶婶将袁二约束起来,住进了袁二家的老宅。
家中仅剩的财物、田地被他们一一搜刮光了,私下里,却还肆意克扣袁大寄来的养家银两。袁二起先还被他们敷衍似的管两顿饭,可自从山间搬来了一个卸官回乡的财主后,一切都变了个样子。
那财主家小、仆人总共十来人,多年不曾返乡,原先满是灰尘的破旧宅子,自是住不下人了。那财主膝下只有一女,长相普通却骄横无比,大抵是想着财主的全部家当都要传给女儿的夫婿,袁二那远房叔婶见此情景,愈发的讨好财主,为的便是想让自家儿子入赘,继承财主的家财。
为此,他们把袁二家的祖宅让了出来,转租给财主,又让财主把袁二当做小厮,肆意使唤他。
袁二年少无知,莫名其妙便失去了自己的家财,成了财主家的佃农,被赶去了马棚住,一大早便被鞭子抽打起来,放羊种田。那财主住在袁二先祖富庶时盖的大宅子里,吃香喝辣,只把这个孤身少年狠狠欺负,里正亦被财主买通了,袁二满心委屈无处申诉,常常被欺负的遍体鳞伤。
他日夜盼望着在外习武的大哥回来为他伸张正义,想得夜里偷偷地哭,却不想,终有一日见到的却是一个满身伤痕、意志消沉的活死人。
袁大彻底丧失了对生活的指望,不敢抱怨、不敢反抗。整日里,他窝在马棚,呆呆的看着外面,脸上时而流露出愤恨、时而又流露出恐惧,更多的时候,是满目的忧伤,他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走不出来。
老白那时已经老了,蹒跚的步伐也没有了曾经的娇娆。它被财主从宅子里扔出来,彻底成了一只野猫。它偷吃东西的本事没见消失,好歹温饱倒还不怎幺愁,整日与袁二作伴儿。
它还记得袁大,围着袁大喵呜喵呜的叫,翻过肚皮冲他撒娇,这时候袁大眼中才浮现出一丝温柔,伸出只剩一层皮的手轻轻抚摸它的肚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