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没有发觉对面两虫的小动作,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面上憎恶已不可察,只流露出发自心底的感伤:“寄生花种只有在吸足了养分,并且认定当前环境已无法提供给它更多营养时才会开花,我的出生与雌父的过世也在同一天。”
齐斐就坐在柯林正对面,发觉柯林的目光已然失去着落点。
柯小少爷的视线似是穿过了坐在齐斐和言,一直延伸到了全景窗外,他梦呓般继续说:“雌父诞下我后没过多久就去世的消息,其实是刻意引导下的误传,为了让他的虚弱病逝看上去更真实,他们才对外延期公布他的死讯。在经历过寄生花种的开花和我的出生后,雌父那时的身体就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也撑不住了,但他还是拼着仅存的一丝力气看了我几眼——最多不超过三循环分,他最后隔着蛋壳摸了摸我,还努力笑了一下……然后就去了。”
新生命的伊始与孕育者的终结相交错,柯林的一生在启程之际,就蒙上了雌父不幸身亡的阴影。
他的感伤不似作假,他有关“最后一面”的叙述细致而生动……可也正因为他表露出来的一切都太真了,其中的违和之处便越显突兀。
醒目到了几乎扎眼的地步。
无法忽略这强烈的违和感,齐斐将另一只没有伸去安抚伴侣的手转移到了桌面上,他曲起指节,轻轻叩了下桌面。
柯林为这轻柔的提示勉力回过,他看向齐斐,还不待齐斐开口,他便像知道齐斐要说什么一般,忽的微笑了一下:“您是想要问我,为什么这些明明是我出生时的事情,那会我甚至连一只小虫崽都还不是,却像能隔着蛋壳看见雌父的一举一动,对吧?”
这确实正是齐斐感到颇为违和的地方,他微微颔首:“不错。”
记忆力优秀如齐斐自身,他能将左卅与年幼的自己间发生的诸多事件倒背如流,可对于虫蛋时期的事情,别说是想起一件两件,他连自己有过“虫蛋期”都毫无印象。
而柯林却连雌父在去世前还伸手隔着蛋壳摸了摸自己,努力笑了一下这样的细节都记得清晰。
“您知道‘异能觉醒’么?”没有直接回答齐斐的疑问,柯林提起了一个乍看与当下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这个概念提出于新帝国成立初期,您的双亲应该对它耳熟能详,那会内战才刚结束不久,战后头几批出生的新生代幼崽也都还十分年轻,正是异能觉醒案例层出不穷的时代。”
没有过问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变,齐斐对于柯林的问题予以了肯定回答,他不仅仅知道什么是“异能觉醒”,身边还恰好就有活例——左卅就是一名异能觉醒者。
“异能觉醒”说起来好听,听上去像是故事中的普通青年一朝获得超能,就要开启超级英雄的生活新副本,但实际上,这所谓的“异能觉醒”,不过是放射性物质感染后遗症的美化说法。
内战时期,阵营不同的虫子们竭尽所能的增加着己方战力,大量危险武器被迫解禁,数量可观的战士受放射性物质感染,平民也免不了受到波及,他们之中,有部分感染者直接因身体机能被破坏而亡,还有部分感染者初期未见任何感染病兆,直至他们在战后成家生子,诞下幼崽后才惊觉,自己尚且无恙,小家伙却是吸收着自己体内的有害物质发育生长。
这批先天便汲取了放射性物质影响的小虫崽们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基因突变。
而即便是基因突变,居然也有运气好坏之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