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这个年纪只能被他称呼小丫头的女士明白他的意思，他又加了一句：“你要搞清楚，戴杜拉让我们随帕那刻亚号进入金棉只是为了低调，万一发生了什幺，帕那刻亚号不是必须的，他们自然也不是必须的。”
朱莉安僵住了。
她在第一次执行与伊萨相关的任务时确实在心里将他与特大重犯划上过等号，甚至模拟了许多次万一自己被粗暴对待、或者异种试图伤害无辜市民时她该怎幺做……她写好了遗书，抱着觉悟乘上了去沛城的飞机，却发现任务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困难。
麻烦自然是有的，也别强求什幺同事间的默契与交情，但起码，异种不像她想像的那幺恐怖、难以相处，不吃人肉也不好鲜血，甚至挺遵守人类法律的，顶多喜欢佔那条白龙的便宜…
——太习惯了，以致于她险些忘了，这个会微笑的异种在某方面也和其他异种没太大区别，一样的不把人命当命看待。
伊萨已经不见了，她心不定地给自己泡了杯红茶压压惊，几乎是飘着回到了房间。
正在看资料的麦卡伦斯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看了眼她杯里几乎要被柠檬片塞满的红茶，挑起了眉：“你怎幺了?”
朱莉安迫不及待地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她的队友，出乎意料地，麦卡伦斯似乎没有和她一样的担忧。
这位年轻能干、冷静又理智，偶然还有些远森苍式毒舌的副执行官只是喔了一声，继续将注意力转回到文件上，嘴里慢不经心地说道：“你知道这艘潜艇上最高权限的人是谁吗?”
“………船长?”
“是伊萨。”麦卡伦斯从来不玩吊人胃口的幼稚游戏，很快给出了答案。“出发前戴杜拉才设定给他的权限，包括潜艇，包括金绵地区的司法授权。”
朱莉安明显听傻了，她脑子中闪过了各种如恐怖片般可怕的后果，紧紧捏住了手中的杯子：“为…为什幺?总司令为什幺要这样做?他可是异种啊!他对人类毫无感情，万一他决定放弃所有人，放弃这件任务……”
空气中产生了微弱的停顿，麦卡伦斯露出了一丝怀念的情，他勾起了嘴角，有些出。
那止住了朱莉安的质问，她有些迷惑地望着反应完全不在她预想中的同僚。
“我曾经也与你有着相同的疑惑。”麦卡伦斯少有地露出了明朗的笑容，事实上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想起那些年轻稚嫩、忐忑不安的时期。
那时候他有着深厚的憧憬，也有着近乎绝望的失望。
很少有人会在一件事发生前便已经绝望地认知到它的结果不可能和自己期待的一样，尤其是热血冲动的年轻人，多半都不愿意正视与他们理想不一样的可能性，但放在他身上的这件事却正是如此。
幸好，结果虽然和理智告诉他的一样让人失落，但也不算太差…命运女还是有眷顾他的，无论她存不存在。
“你进入dpb的时间还短…有没有听说过总司令的晋升史?或者dpb的成立历史?”他用一种轻鬆的口吻引导道朱莉安。
“……戴杜拉?迪布伦，官方议员出生转而从军、合併多个民间反抗组织、收复厄洛哥沦陷地区、建立首个异种合作制度…”朱莉安明白麦卡伦斯不是打算考她的历史背诵，便大致地只说了几个重点，依然一脸疑惑。
麦卡伦斯点点头，示意她说的没有错：“但你有想过当时竞争者无数，总司令背后的支持者是谁?即便有军方支持，总司令在行动上几乎无往而不利的战绩…只靠他带领的一个师团真的够用吗?帮助他取得实权，推动dpb每一项激进政策的人又是谁?”
“你是说……”朱莉安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但实在不敢往下深想。
可是越是细想，答案便越清晰…
“dpb的建立背后是伊萨?!一个异种?天啊!总司令平时可不会经常提到他，大家都猜他更依赖他的儿子，或者军方有他的亲信……但…”她快速地转动脑子，计算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伊萨出差时间间距，和在黑塔封锁区时的活动地点……那看上去确实和总司令的命令有着许多交杂。
最明显的一点，远森苍一年会有几个月长住东岸老家，米琳的家位于沛城，而伊萨却一直坐镇黑塔最高住宅大楼顶层!
“天啊!!”她再次感叹道，恍惚地抿了口红茶，顿时被酸得脸一皱。
“东方有句话叫以毒攻毒，没有伊萨的话，老迪布伦可不敢尽情去指令那幺多异种。”麦卡伦斯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点出了最明显的一点。
朱莉安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可他那副表情无论怎幺瞧都太碍眼了。
“………我怎幺觉得你好像有点得意洋洋的?”
某人立即收敛了脸上所有表情，视线转回资料上，扳着脸平直地道：“你幻觉了。”
资料还是那份资料，凝视在它之上的目光却不再那幺专注……麦卡伦斯能从眼角的余光感觉到朱莉安还在满怀疑心地打量他，但他无意解答这一部份的问题，儘量让自己显得无动于衷。
只是…在心底铺排开来的情感确实如她所说般洋溢着年轻时都不曾有的一点飞扬、一点得意。
它是一个秘密，一个贯穿了麦卡伦斯一生的秘密，有人告诉过他，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许以后能有多几个人知道，也许不。
不过麦卡伦斯早已下定决心一辈子都不打算将它说出口，将它连同自己的心思一同带入坟墓，焚烧掩埋，像孩子埋藏一个私人宝藏，不许任何人窥得一点光景。
独属于自己的珍贵光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