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一凡倒不介意,笑吟吟地拧了把他的肉鼻头:这是亏得那日鸽友会的牵线,在下吹了一曲笛音,虽说雕虫小技难上檯面,可没想到却入了白公子的耳,竟送了在下一张请帖。
嗳,你笛子吹得可好了,我喜欢听你吹笛。吴幸子也不知道自己面对平一凡时,怎幺就这幺大胆到有些孟浪,不管平一凡做啥自己都喜欢,恨不得把连心都掏出来给他看。
承蒙你不嫌弃。平一凡勾了勾吴幸子小指。
虽然只是个小动作,可就连以前关山尽都没这样亲暱过,吴幸子轻颤了下,本想缩回手,最后却鬼使差地回勾了一下。
七日后巳时一刻我来接你。看看时间也晚了,中午虽然吃的较迟些,但素菜容易饿,平一凡不想耽搁吴幸子的晚膳,便欲告辞。
吴幸子心下不捨,不由得又开口问:就是,我没收到白公子的邀请,擅自随你出席是不是太失礼了?
这倒不用担心,白公子的请帖除了在下之外,还能另带一名亲友同往。白公子以前也是挺喜欢交乐友的,要不是受镇国公世子的惊吓,要听他的琴其实并不难。平一凡拍拍他的手背,接着捏了捏掌侧。进去吧,这个时辰你该用饭了,薄荷桂花肯定等着你,不好让小姑娘们饿肚子,你说是不是?
欸,这是这是......吴幸子连连点头,人却没动。他的手被裹在平一凡掌中,粗糙乾燥又温暖,仅管因天气热起了一层薄汗,他仍捨不得鬆开。
平一凡轻笑着又捏捏他的手。七日而已,眨眼就到了。
就算只算睡觉,也得眨上七回才等得到哪。吴幸子闷闷点头,鬆开了与平一凡交握的手,目送男子坐着马车离去。
唉,这都怎幺回事啊!明明处了一整天,这才分别便又挂念上了。
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吴幸子才一步三回首地关上大门,回自己借住的院落。
唷,回来了?屋子里,染翠一身绛色薄纱,内搭象牙色云纹直缀,侧躺在贵妃椅上,手中拿着帐本在看。烛光下他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在下眼皮洒落一层青影。
吴幸子对染翠这懒洋洋的模样见怪不怪,他们现在的交情可不是一般二般,染翠以前还会尽量端个大掌柜该有的模样,最近只要在家里,他便像没骨头似地能躺绝对不坐着,便是在吴幸子借住的客房里,也摆了专用的贵妃椅方便他靠。
欸。吴幸子点点头,将手上的食篮递给丫头们:这是崇虚观的素三鲜饺子,你们和大掌柜、黑儿分着吃吧。
崇虚观的素三鲜饺子?染翠显然吃了一惊,用帐本档着半张脸似笑非笑道:平公子还真通广大,今日既非初一也非十五,竟能从崇虚观抠出一笼饺子。
要知道,崇虚观最尊贵的信徒便是当今圣上了,他们是谁的脸面也不卖的,也没谁敢在他们面前刷脸,那不是摆明不敬天子吗?得要活得多不耐烦才敢这幺造次。
不,不是平公子。吴幸子的笑容有些苦,他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喝,润过了嗓子才道:是颜大人送的。
颜大人?染翠挑眉,不动声色地往黑儿瞥了眼。沉默地站在房中一隅的男子微微摇头,表示这并非主子刻意为之。你今儿遇上颜文心?
一听见那个名字,吴幸子的情便灰暗几分,这些日子来越显挺直的背脊,又佝偻了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彷彿又变回那个还没开始收集鲲鹏志,数着日子要自戕的清城县吴师爷。
见了他的模样,染翠收起帐本,从贵妃椅移到他身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颜文心与吴幸子那一段情,不久前吴幸子亲自说给他知道了。染翠多精明一个人,更见多了情情爱爱,自然明白这颜文心在吴幸子心上佔着什幺样的位置。那是一道表面看起来好了,扒开来都是脓血的伤口,若是没从根本将这些腐肉挖走,伤是永远好不了的。
这也是为啥染翠后来愿意配合关山尽胡来,虽然这大将军在情爱上傻得比不上三岁稚童,却很是雷厉风行,独佔欲强得让人招架不住,肯定能将吴幸子心中的伤挖得一乾二净,任谁也无法再往他心里塞进半点影子。
就是这位镇南大将军也不知脑子那儿抽的风,硬要乔装成平一凡接近吴幸子,但想到揭密之后关山尽会吃多大的苦头,染翠就在心里偷乐,命鲲鹏社上上下下鼎力相助了。
又拍了拍吴幸子垮下的肩,染翠安慰道:至少平一凡陪着你不是吗?这素三鲜饺他没劝你吃了?
嗳,劝了,可我想这是好东西啊,应当带回来给大伙儿嚐鲜。
提到平一凡与食物,吴幸子脸上的阴霾便驱散不少,他老脸微红压低声对染翠道:平一凡约我七日后去听白公子弹琴呢,你说我该穿什幺好呢?先前参加鸽友会那套衣裳如何?嗳,对了,那套不便宜吧,我得把钱给你才是。
不用,那套是我穿不下的衣服,你喜欢就收着吧,否则也是压在我衣箱底餵虫而已。实则,那套衣服是关山尽派人送的,选料作工都是京城首屈一指,可染翠又怎幺会对吴幸子说呢?连暗示都没打算暗示一下的,他就喜欢坑关山尽。
这多不好意思?再怎幺说也是你的东西......吴幸子不安地蹙着眉,在心里盘算自己那瘦巴巴的小钱袋子能动用多少。
真不用了,咱们是朋友,你收朋友的礼物还得花钱自己买下来吗?染翠大方的挥手要他别介意,接着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浅笑:不过,要是你真的介意,就帮我个忙吧。
当然好,你说你说。
先欠着,等哪天我想到要你帮什幺忙了,你既得搭把手就是。染翠一双狐狸眼笑得如弯月一般,不远处的黑儿猛地打个寒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