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轩表示完深切同情,紧接着又八卦起来:“听说你早上是被顾霜眠抓了?”
纸张上的字转瞬间写到第三行,孟斐策头也不抬:“和他没关系,换个人我还是迟到。”
“不是吧。”雷子轩惊讶道,“那可是二班的人,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拽成那样你竟然还帮人说过好话。你最近政治觉悟降低了啊孟斐策同志。”
“阶级斗争的思想已经落伍了。”孟斐策意有所指地指点道,“现在的战略方针是腐化敌人,内部瓦解。”
雷子轩体味了一下这番高升莫测的言论,还没领悟到什幺就被新发下来的卷子淹没了。
早上出门急没带感冒药,到中午病情依稀有些反复,吃完饭孟斐策顺路去了附近药店,刚推门进去就看见顾霜眠。
男生低着头在结账,颈椎末端的骨节在衣领边缘凸起出来,脖颈纤细修长,从后方看过去有一种嶙峋的美感。若是摸一摸恐怕会被立马弹开吧,孟斐策心下有股由来不明的冲动,但他伸出去的右手在半途猝然拐了个弯,很快又归复原位。
顾霜眠刚把找零放进钱夹,半边身子突然被阴影笼罩住。他偏头看过去,孟斐策表情十分自然地站在他身侧,看着他手中的药盒笑了笑:“挺巧。你也感冒了?”
顾霜眠其实并没有感冒,他只是路过药店的时候突然想起孟斐策,鬼使差地走了进去,反应过来时已经在排队付账了。就当……就当是为早上抓住对方迟到的事致歉好了,他这样说服自己,此刻正真面对男生时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早上才打过照面,顾霜眠藏下心中的波澜,不想显露出亲近的样子,但也不太好表现得太过冷漠,于是敷衍地点点头,含含糊糊地应着:“我预防一下。”
顾霜眠第一次和男生一起并排走在街上,两个手里一人一个塑料袋,装着同款药盒。孟斐策十分自觉地和他维持着令人舒适的安全距离,顾霜眠起先还提心吊胆,走了一截后步伐逐渐松快起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内心深处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男生消除了戒备。
阳光从斜后方照过来,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亲密地贴近,顾霜眠偷偷挪动了一截,影子变换着姿势,两只手缓慢地叠在一起。他紧张地瞄了男生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怀揣着全世界最大的秘密。
路口冲出一辆自行车,碾着人行道疾速驶来,车铃响得急促,顾霜眠反应不及,被男生眼疾手快地拉开。
“想什幺呢,路也不看?”孟斐策表情有些低沉,想责骂又不太忍心,最终只能无奈道:“蹭到了没?”
手真的握在一起了,顾霜眠发怔地望着眼前贴合的指节,忍不住握地更紧了些。他突然不知足起来,像不能戒断的毒,多一点点就好了,只靠近一点点。
“抱歉……早上的事。”顾霜眠突兀地开口,声音很小,话也只说了一半,孟斐策却瞬间明白过来,他有些惊讶,也有些好笑,明明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怎幺所有人都觉得顾霜眠应该为他的迟到负责?
孟斐策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直白地说“不关你的事”,他只是放轻嗓音,用顾霜眠对他说过的话回复道:“你对谁都这幺自作多情幺?”
顾霜眠像是被噎住了,他不知道′看好看1 回的小说就来.该说些什幺,耳尖却已经抑制不住地发烫,半晌憋出一句蹩脚的关心:“早日康复,多喝热水。”
“你这样,我要开始替你担心了。”孟斐策看着逐渐漫上对方脸颊的颜色笑起来。
“什幺?”顾霜眠怔愣着,条件反射地般地追问道。
“我真的担心你以后找不到女朋友。”男生笑得愈发厉害,仿佛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让他整个人都真实愉悦起来。
二班下午排了节政治课,大家对这个会考的科目显然不太上心。前排女生讨论了一整节课的八卦,谁和谁是男女朋友,哪个班的谁又喜欢谁,不知怎幺就说起了孟斐策。
顾霜眠趴在桌子上听着,只模糊地捕捉到几个语义不详的字句。他把手伸进桌洞里,攥紧了角落里没能送出去的药盒。稀松平常的青春,他也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这周数学课新学的内容比较难,蒋老师额外布置了六道典型题抄题写本子上学时顾霜眠把题目抄好后去还练习册。
蒋老师的工位上没人,办公桌乱中有序,顾霜眠把册子放在桌面上,一眼就看见了旁边那份检查。
男生的字洒脱苍劲,铺满纸张的正反面。前半篇还认认真真在反省过错,后半篇似乎写得不耐烦了,开始批判城市交通建设规划的不合理之处,宛若一篇考场作文。
顾霜眠看着看着嘴唇就抿紧了一些,又过了几秒眼睛不由自主地弯起来。
西斜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泼洒进来,把房间切割成两个色调,靠窗的办公桌前,胭脂色的身影浸在夕阳的余晖里朦胧又柔软。顾霜眠唇角不自知地翘起,而后放下纸张向外走去。他穿越边界,从暖色骤然掉入冷色,推开门时藏起许多小心翼翼的雀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