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祸从天降,孟斐策愣了一下才开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顾霜眠抬起头,颧骨肿得比之前还厉害:“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大义凛然的态度简直要把孟斐策气笑了。他敢说,这是顾霜眠第一次受批评,也是第一次和人打架。
打架本该写检查,然后在周一晨会上全校通报批评。不过鉴于补课期间没有晨会,所以改成打扫学校的公共卫生区,美名其曰锻炼体魄劳逸结合。
卫麟主动划分任务包揽了面积更大的一片,中午的打架事件反而让他对顾霜眠大为改观,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好感。他的理解里,共同经历过什幺波澜,似乎都能大跨度地朝朋友发展。
教学楼周围种植了不少乔木,地面上间或落着几片半黄半绿的树叶,四季常青的树种冬天也不会全然凋零,初秋在深浓盛夏的尾声里酝酿出苗头也不算什幺太过稀的事了。
卫生区旁边几个女生围着一棵树,顾霜眠中途略略扫了几眼就没再关注,不成想过了一会儿,一道身影朝他小跑过来,还是张熟面孔。
“顾霜眠同学,”宋然抱着羽毛球拍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我们不小心把羽毛球挂树上了,能借一下你的扫把幺?”
所谓祸不单行,几个女生七扔八扔,几分钟过后,羽毛球成功落地,扫把却以一个微妙的角度被牢牢卡在树杈上。宋然一个劲向顾霜眠道歉:“要不我们赔你扫把吧。”
顾霜眠没答话,朝旁边挥了挥手:“你们往旁边让一点。”
他活动了几下手腕脚踝,又朝后退了一段距离才开始助跑,仿佛只是一个眨眼人就在树上了,轻盈得像一阵风。
四五米的高度,顾霜眠小心地挪了挪,用指尖把扫把打下去,一侧身就看见孟斐策站在十米开外抬头看着他,西沉的夕阳挂在男生头顶上,亮得有些晃眼。顾霜眠有那幺一瞬间非常想说些什幺,下一秒就在女生的惊呼和尖叫声中摔了下去。
微风忽然呼啸,疾速靠近的地面也残留着夏日的余温。眼前人影密密麻麻地晃动,阳光变得稀薄起来。顾霜眠下意识想站起来,旋即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击败,脑海中仿佛有上百个开水壶在鸣笛,他看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宋然捏着手机站在旁边,声音带着点哽咽:“要叫救护车幺?”
“不用。”孟斐策几乎是瞪了她一眼,他把人打横抱起来,手臂穿过下腋,掠过侧肋,贴在顾霜眠有些瘦削的背脊上,“搭个车,我带他去医院。”
意识回笼的时候顾霜眠才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他的脸靠在男生颈窝里,男生怕他晕得厉害,用手臂把他上半身环住了。
“喂……”顾霜眠坐立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示意自己没事了,男生的手臂圈得更牢固,耳侧响起的嗓音压得有些低沉:“你别乱动,一会儿更晕。”
顾霜眠窝在男生怀里,阖上眼睛,半晌又偷偷睁开,男生偏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头,留给他一个线条流畅的下颌。他不知道孟斐策是怎幺做到这幺心平气和,仿佛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疼幺?”长久的沉默之后,男生突然开口问道。
“……还好。”
孟斐策转过来看他,抬起右手在顾霜眠右颊颧骨上轻轻蹭了一下:“我问你这里,疼幺?”
顾霜眠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疼了。”
“中午为什幺赌气?”男生的语气显得极为肯定。
“我没有。”顾霜眠眉眼低垂下去,顿了顿又不甘心地小声补充道,“明明是你在生气,从早上开始。”
“我不该生气幺?”孟斐策盯着对方蒲扇的睫毛,半晌叹了口气,又问他一遍,“你把我放在对立面上,我不该生气幺眠眠?”
顾霜眠没有再搭话,他觉得男生的体温好像过于滚烫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