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本身无害这一点,他们叔侄两都已清楚,可眠蝉的好处,《巫莱志》却没有记载。
“眠蝉之所以能让人久眠不醒,又不损其阳元,是因为它在给人织梦。”
“织梦?”
清尘前辈缓缓点头:“虚妄的好梦,已逝的时光,已赴黄泉的故人,未能弥补的遗憾,都能在眠蝉所织造的梦境中显现。”
杜言疏眉头微蹙,心中了然:“那些人不是被困于梦境,而是自己不愿醒。”
在初雪造访之际,万物沉睡,无需耕作,百无聊赖的人们便沉溺于虚无的美梦么……
“就是如此,眠蝉于人,百利而无一害,让愿意沉睡之人不醒,这正是我千里迢迢将他们带来此地的缘故。”
杜言疏忖度片刻,微微摇头:“不对。”
段清尘朗声一笑,对杜言疏道:“你这一点,真是像足了你爹呢。”让人沉溺逃避之物,绝非正道,当年他们也因这缘故,时常意见相左,甚至起了争执大打出手。
“……”杜言疏眉眼微垂,心中自有一番见解,通过沉溺虚妄幻梦逃避现世种种,即使在梦境里弥补了曾经的遗憾,又有什么意义呢,百利不假,却未必无害,潜移默化的东西,一时间谁能预料得到?
杜引之瞧在眼里,心思转得飞快,恭敬问道:“前辈,除了每年开春眠症自解,可还有何法子,让嗜睡之人恢复正常?”他晓得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双方又不能真的打起来,故而寻了个折中的法子。
清尘前辈知他用意,也毫不吝啬,坦然道:“取眠蝉蝉壳熬水喝,眠症自解,自然,当事人未必肯喝。”
毕竟,从美梦中醒来,多多少少让人觉得空虚遗憾。
又有多少人能想通透呢?虽知是虚幻的梦境,却也实实在在让自己欢喜过,圆满过。
杜言疏吁了一口气,对清尘前辈拱了拱手:“多谢前辈告知。”
杜引之谦和有礼地补充道:“前辈,这两日我们会取蝉壳熬水,每日午时在眠村‘施药’,凭自愿取服,望前辈不要介意。”
清尘前辈朗声一笑:“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每个人心中自有其所追寻的正道,我活到这个年纪,虽疯疯癫癫不着调,却也想得透。”
是梦是醒,全凭当事人自愿选择,有什么看不开的?
各退一步,彼此相安无事,杜引之不禁松了口气,心思又转到了枕蝶上,犹犹豫豫间自有了一番主意。
清尘前辈又拉着他两说了一会儿话,笑吟吟道:“你俩看的那本《巫莱志》,还是老夫当年花银子买的呢,结果在渡海的船上被杜子循摸了去。”
“……”杜言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对这老前辈的疯言疯语,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我说,你俩怎的不好问问老夫,当年我与你爹你祖父是什么交情?”清尘前辈似按耐不住自说自话的寂寞,想要寻求一丝被人询问的满足。
“……”杜言疏面上淡然,心中揶揄,并无兴趣,无非就是一起喝喝花酒狩魂猎鬼的道友。
杜引之莞尔一笑捧场道:“晚辈十分好,还望前辈告知。”
他总是这般举止得体,款款温柔,轻而易举便让对方心生好感。
清尘前辈哈哈一笑,心满意足道:“我们三人,同时看上了一个姑娘。”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清尘前辈看他二人的反应,更是满足,继续得意道:“那姑娘,后来嫁与我们三人中的一人,你们可知是谁?”
杜言疏心道,横竖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