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国内可谓内忧外患,如履薄冰。这令他的脾气像极了父亲——个性阴鸷,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时刻提防着一切有可能的祸患。
比如说想造反的慕容垂。
半个月前放任慕容亿暐的暗杀计划,便是苻坚有意而为之,苻坚做了个谁也猜不透的决定,他任由慕容暐布置设宴刺杀,却不前去出席,最后慕容暐事情败露,被他收押。
而朝苻坚密报此时的慕容褍,便被慕容垂给解决了。
这次只要南征得胜,回去后鲜卑诸族料想便会被压下反心。然而出来之前,所有大臣都在劝谏——甚至包括自己的弟弟苻融。
慕容一脉倒是与苻坚颇有牵扯,苻坚出生氐族,而氐人与鲜卑人在久远的过去,曾有一段久得不能再久的联姻。认真说来,这个慕容怀,还是苻坚的便宜侄儿。慕容家里,也是有人忠于他的,苻坚打算南征回去后,便扶持这点香火即位,取代慕容冲与慕容垂。
此时,这一点香火正在中天军殿外,等候着他的接见。
一名将领进殿。
那将领低声道:“禀陛下,慕容族……遗子慕容怀,三日前逃出上党,前来投奔吾皇,现正在宫门外候着。”
“这么快?”
苻坚眯起眼,一脚架在龙椅上,吊儿郎当地晃荡。
一名将领躬身道:“三天前,鲜卑发生内乱,慕容褍领军与慕容冲的亲兵一战,继而身死落败。”
苻坚道:“慕容褍一脉活下了多少人?”
将领道:“孤身一人。”
苻坚懒懒道:“孤身一人?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将领退到一旁,眼望殿外。
苻坚道:“宣。”
“侄儿还带着两名随从。”慕容怀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侄儿见过皇表叔。”慕容怀的声音略有点颤抖,口称苻坚“皇表叔”,却不便跪,慕容怀一声塞北皮裘满是泥水,落迫贵族站在殿前,丝毫不折少年人英气。
苻坚正眼也不看这名便宜侄儿,冷笑道:“你就是慕容怀?”
“把你父亲的兵都战死了,如今还有脸来见我!”
慕容怀静了一会,而后道:“小侄本该自尽以谢慕容家列祖列宗……”
苻坚打断道:“宇文将军,给他一把刀。”
慕容怀怒道:“……奈何怀兄长早夭!父亲膝下无子,如今父亲未知音讯,怀不敢只身赴死!”
苻坚冷冷道:“哦。”
殿中落针可闻,慕容怀终究是少年心性,受不住激,此时又急又气,难堪无比。家人的败亡,军队的覆没,连日迢迢赶来襄阳,劳累与愧疚已令他的经绷到了极限,随时有可能大哭。
那将领抱拳道:“陛下,他只有十六岁。”
苻坚冷笑不答,审视慕容怀的容貌,想起了一些往事,继而淡淡道:“你们慕容家的人,生起气来,都是一个模样。”
慕容怀最终忍受住了苻坚的折辱,片刻后平静下来,一略带颤抖的声音道:“小侄求皇表叔一事。”说着左拳按地,单膝跪下,行了个鲜卑族礼。
慕容怀剧喘道:“求皇表叔拨给小侄两万兵马,随侄儿北上,以解家父之围。”
苻坚依旧是吊儿郎当地坐着,脸色阴沉,心知慕容怀太不懂见机行事,自己的军队甫遭大败,全军覆没,还敢在此出言借兵?
苻坚同情地看着慕容怀,慕容怀又发着抖道:“若无暇分兵……小侄今夜便出城……”
苻坚漠然道:“这几天就要攻打南边了,待得打完,表叔就派兵去帮你报仇,先下去歇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