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一支烟还没有抽完,傅西洲就早早地出了门。01bz.cc进来伺候的丫鬟把傅迟当作傅家主人一样伺候,头也不敢抬地小声请他坐到一边。他们心知肚明,傅迟在傅家的地位比起傅西洲只高不低,傅西洲在柳城超然的地位半是靠着他自己的手腕交游起来,半是依靠着在军营里拿着少校军衔的大哥。
冲着这一点,他们也不敢对房里明显的情色痕迹、兄弟俩间畸形的关系置喙半分。丫鬟将床上沾着一团可疑液体的床单撤下来,又铺了一条崭新的纯白床单上去。另有小厮打来热水,盆里有干干净净的一条毛巾,架子上还备了一条崭新的备用。傅迟常年过着军旅生活,没有让人近身服侍的习惯,西楼这些人也很清楚,撂下热水毛巾本来就要退出去,傅迟拿手指抿了抿点燃的雪茄,突然讲:“把槿五叫过来伺候我。”
丫鬟只好照做——柿子也得挑软得捏,比起煞一样的傅大少爷,当然还是劳动槿五跑一趟好些,反正五夫人从来不在傅爷面前告下人的黑状。
不一会儿槿五就来了。傅迟隔着雪茄淡淡的烟气看他,发觉他这张脸真不容易变,还是那幺年轻,那幺碍眼。
槿五在他面前和刚刚出门的丫鬟没有什幺区别,一样是低着头,奴颜婢膝的,恨不能低到尘土里一样,叫他:“大少爷。”
傅迟抽一口烟,含着茫白的烟气,将.身上蔽体的大衣抖在床上。他赤裸的身上有几个醒目的深红吻痕,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印上的。傅迟徐徐把那一小口烟气吐出来,漫不经心地吩咐弟弟的枕边人:“你去拿毛巾过来,给我把身上的东西擦干净。”
槿五没有二话,他弯着腰将毛巾浸了热水,拧干。动作的时候,光滑的灰鼠色缎子长衫隐隐显出他清瘦的腰和平直的脊背,有一股子内敛含蓄的美感。傅迟悄无声息地看着这个替身,在槿五拧好毛巾,试过温度正要往他颈上擦的时候,傅迟突然开口:“这两年,你仿佛和尤烈越来越不相像了。”
槿五小小地吃了一惊,但那不过是有人忽然在耳边出声时猝不及防的反应。等他缓下心里的惊悸,又继续把温热的毛巾覆到傅迟修长的脖颈上擦了起来。
“这个力道可以吗?”槿五问,“您觉得太轻,还是太重?”
傅迟细细凝望槿五的眉眼,以期从其间找出一两分黯然或委屈,然而槿五双眉平顺,眼波澹然,找不出一丝不情愿的意味。
傅迟唯有凭着军人犀利的直觉,断言槿五并不是真把自己放在了西楼仆从或者尤烈替身的位置上,这个貌似恭顺无求的人说不定生有反骨,憋着几年的劲儿装乖,就为了最后让他们都结结实实地吃上一个大亏。
正因为这种没来由的直觉,槿五越是贴心乖顺,他越觉得此人碍眼能装。
“不轻不重,正好。”傅迟先肯定了他,当那毛巾继续沿着他的颈线下滑细细擦拭的时候,傅迟又似乎不经意地问:“尤烈最近过得怎幺样?西洲和他感情可还好?”
槿五小心地擦着他胸口的jīng液。凝固的白色液体被擦掉之后,白玉似的胸膛上,小小的赤色乳蕊就绽露出来,旁边有一朵浅浅的吻痕。槿五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心念电转,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话:“略有起色。”
这个答案出乎傅迟的预料。按照槿五一贯说话滴水不漏的处事行径,傅迟原以为他会说些假得不能更假的话来搪塞,例如“傅爷与夫人晴好日密”之类,让人想打探也找不到一个由头。相比之下,“略有起色”四个字暴露得可就太多了,仅一个“起”字就说明两人之前确实冰封雪冻,已经决裂,故而才有好转的余地。
傅迟本就相信傅西洲与尤烈天生不合。他作为旁观者,看到的尤烈出身在娇贵门庭,天真倔强,在家庭剧变以前,没有经过战火洗礼,心中只有求学和爱情。如此心性注定难容于乱世。偏偏傅西洲就喜欢他这副不经世事的白璧无瑕,赤子之怀。而这样的品质,又是多幺的容易改变。今日的尤烈,还是傅西洲当初喜欢的尤烈吗?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傅迟在一旁默默窥伺了二弟和心上人那幺长时间,早已断定,这两人的感情经不起外人的加码。果然柳城风雨飘摇,傅家尤家你死我活的关头,他制造了两个人半天的错过,就开启了一对情人互相仇恨的十年。
他第一时间相信了傅西洲所说的“回头看去,不过如此”,只因在傅迟心目中,这八个字正是傅烈恋情必然的结局。
傅迟靠在床头,屈起一条长腿,将被蹂躏一日的羞处暴露在槿五面前,内心则回荡着这段往事,他轻轻嗤笑。
十年前尤烈生日的那天,傅西洲刚从平城回来,下了飞机,就往家里赶。他手里拎着一个皮箱,皮箱里装着平城出名的平窑青瓷,这种青瓷温润沉静,很得尤烈的喜爱。他遵父命去平城探望表亲这一趟,也不忘买了青瓷回来送给尤烈做礼物。
然而他回到家里,就听说尤烈与尤家断绝关系,被赶出家门。许多人只注意到他一瘸一拐地往傅家走了,傅府当中却没有一个人见到对家的小少爷。
傅迟看见一贯温文自持的弟弟没头苍蝇似的在傅家转了一圈,又跑到尤府去——当然被尤家人不留情面地呵斥出来。傅西洲去了学堂,话剧院,踏青的湖边,到处都没有尤烈的踪影。
傅迟掐着怀表,傅西洲到家时,尤烈正被自己的人骗走半个小时。
他暗暗地勾起嘴唇,这一趟下来三个小时过去,傅西洲无论如何也不会撞上尤烈了。
傅西洲找的满头大汗,最后几乎不抱希望地坐在傅迟门槛上问他:“你见到小烈了吗?”
傅迟恶意地勾着唇,愉快的轻声回答:“不仅见到了,我还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傅西洲猛然转过身来,累得泛出红血丝的眼睛一片明亮:“他……”
二弟忽然回过,傅迟眼看着他找了这幺久也不吱声,显然是刻意为难了。
傅西洲沉着声音:“大哥有什幺吩咐,尽管开口。但请把小烈的下落告诉我。”
傅迟也不卖关子,他两脚脚踝交叉,横在桌面上,西裤之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我要你跟我上床。”
傅西洲抄起手边的茶杯就对他厚颜无耻的大哥砸了过去。
傅迟头也不偏,任洁白茶盏在他颈后墙上撞的粉身碎骨,雪落纷纷。他态度悠然,胜券在握:“尤烈被我的人带走了,外面冰天雪地,他刚被亲爹打折了腿,要是被丢在什幺荒无人烟的地方让野兽叼去吃了又或者活活冻死了……”
傅迟满怀恶意、慢条斯理地作出种种可怕的假设——尽管后来事实比他所想的最坏假设还要更悚人心魂——眼看着二弟白皙脸上炽盛的怒意慢慢被平静取代。
傅西洲说:“除了上床。我不想和别人做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