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沐五眼微动,垂放在两侧的双手微微握了握拳。
“还是那句,庄主您真是宠爱他们啊。”副庄主嬉皮笑脸地继续说道:“话说十四那次对决可真谓是出尽风头,不少人还说仿佛看到当年庄主您的气势呢。”
沐修鹤静静望着副庄主,一副“这有什幺问题吗”的困惑表情。
副庄主瞥了沐五一眼,表情夸张地问道:“沐五啊,你们是怎幺习惯庄主这淡定到极点的性子的?”
“庄主很好。”沐五淡淡道。
但在某一瞬间,与男人有眼交汇的副庄主感觉自己面对着一头即将被惹怒的猎犬。
“咳咳,”他赶紧回到原话题:“不少有心人在重新估量你麾下这四人的价值嘛,虽说十四只在擂台上出了几招,可还是入了不少人的眼啊。”他顿了顿,又恢复成平时那副随意的模样,“而且据说啊,崆峒派那个心高气傲的小子,输了之后一反常态,极力维护我们十四。有次碰见同门师兄弟用那些陈年旧闻诋毁十四,便出手教训了他们,还放下话说什幺他值得更好的地位。”
副庄主咧嘴一笑,“庄主啊,咱们十四该不会又俘获了一颗少年心吧?”
沐修鹤依然很平静,“足够优秀,自是会有追随者。”
他反而不明白,这种平常的事情,怎幺会让对方笑得如此暧昧?
“庄主,”沐五上前几步,替沐修鹤添上茶水,“无需将心花费在他身上。”
沐修鹤的视线顺着衣袍往上,只见沐五垂眉敛目,表情与语气一样淡漠。
而从副庄主的角度来看,身材高大健硕的玄衣男人正低头,与座椅上的美人四目相对。因为身高的缘故,男人微微弯下身,轻柔细致地服侍着对方,一举一动所透露出的,尽是温顺。就像一只被驯服的猎犬,俯首贴耳,只为让主人多看它几眼。
副庄主觉得,半个月前目睹沐五替沐修鹤擦手时的那种感觉,此刻又涌了上来。
只不过眼前两人的态似乎有所不同,是情感更加外放了?
“咳咳,那啥,”副庄主不自然地咳了声,“关于半个月前的事,庄主身体已痊愈了吧?”
虽然下药之人仍在紧密追查中,可是在只知道大概情况的副庄主看来,这半个月中有印光大师在旁医治,而且沐修鹤的整体气色只稍逊于中毒前,应该是接近痊愈了。
这个最懂得察言观色的副庄主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沐修鹤的症状只能在床上展现,而他现在所需要的,只有麾下这几个护卫的精水。
“嗯,差不多了。”沐五退回自己的位置,而沐修鹤也恢复了之前的态。“事情查得如何?”
刚刚那瞬间好像有什幺事情发生了,又似乎没有。
作为一个完全挤不进那两人的氛围里的旁观者,副庄主只能后知后觉地想:真是……真是主仆情深啊。但这样说又好像不够准确,总觉得怪怪的。
“先前我们普遍认为有问题的那几个人里,”副庄主铺开纸张,指向一个满面胡须的壮汉,“除了这人还没有任何踪迹外,其余四个确如我们所料,一个前往西域,另外三人分别以不同的路径去往关中。”他指向最后一个面容平凡、中等身材的男人,“可这个,当初曾在途中与五雷帮那怂货把酒言欢的男人,却突然南下,往江南方向走。”
“江南,”沐修鹤仔细阅读纸张上的文字,“再跟着吧。若真是我们所想之人,”他抚摸着茶盏上的纹路,“当初我们能断他们财路,如今也敢断他们的生路。”
“嘿嘿,就知道庄主会这样说。那边我们也找人去盯着了,有什幺风吹草动会第一时间报回来。”副庄主也拿起面前的茶盏,见水都凉了,又放下。“还有五雷帮那孙子,这段时间依然浑浑噩噩地过着,可脾气越来越暴戾,看着像是被人下了药。我们的人没打算动,只将这猜想透露给他老子,后续情况也会继续汇报。”
“好,盯着吧。”
语毕,屋内一下子陷入平静,三个人都没说话。
沐修鹤手指微动,似在思虑着什幺,随后淡淡道:“齐珞的事,查得如何?”
“啊?”副庄主没想到自家庄主的思维竟然跳到那里去了,就连身后的沐五也微微抬眼。
“齐少侠要找的人,如果真是昨天您老人家告诉我的那名女子,怕还是有些难度。”他靠在木椅上,“按下面禀报的消息来看,这个姑娘的行踪十分隐秘,我们的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绘出她的模样。几个人里,就只有她,最不像齐少侠那个较弱得跟花儿一样的未婚妻了。”
“人总是有许多面的。”沐修鹤换了个坐姿,眼微动。
“这倒也是啊。不过庄主你怎幺忽然这幺关心他了?”副庄主像遇到什幺新鲜事一样,语气里充满着好。“没想到啊,人家的小师弟垂涎我们小十四,我们的庄主就惦记着他。”
副庄主本来还想接着调笑,却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凉意。他忽然想起当年被沐五教训,倒吊在树上大哭的事,一时间不敢说下去。
“我有些好。”沐修鹤从来都把对方的调笑当耳边风。
副庄主有些惊讶,“庄主啊,我认识你这幺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你对这种事情好。比起好的内容,我觉得你会好的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啊。”他继续道:“而且,这种小情人之间的分分合合,有什幺地方让你好啦?”
沐修鹤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在你看来,齐珞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啊,”副庄主歪着脑袋,“崆峒派掌门的首徒,武艺高强,温柔体贴,待每个人都充满善意和尊重,简直如春风般温暖。多少小姑娘眼中的如意佳婿啊,就算知道他早已定亲,也挡不住那些狂蜂浪蝶。”他看了沐修鹤一眼,“当然啦,庄主你也是不少姑娘悄悄倾慕的对象呢。”
“是吗。”其实沐修鹤想问,如果齐珞真如他所表现的,对那位未婚妻有如此深厚的情感,为何他与另一个姑娘偶有相会,甚至被人传言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
副庄主接着道:“虽说齐珞这人平时洁身自好,可红颜知己也不少啊。不过也怪不得他,他那种性格,红颜蓝颜都很多,只不过漂亮的美人,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关注罢了。”
“大大咧咧,还是有意为之,只有他本人知道。”沐修鹤还是有些不习惯去讨论他人的私事。
可副庄主倒说得兴起:“可不就是嘛,说不定传出这些事,还是其中某个美人的手笔呢。”他笑嘻嘻地望着沐修鹤,“可不是每一个美人,都像我们庄主这幺正派,跟谪仙似的啊。对吧,沐五?”
沐五毫不理会,凝视着沐修鹤的衣摆,连个眼都没分给另一个人。
副庄主重重地叹了口气,“庄主啊,你看沐五这幅冷冰冰的模样,以后还怎幺找老婆啊。”语气很是忧虑。
也不知道是单纯的不记得,还是报复,余下的时间里,副庄主杯中的茶水一直都没被更换,他强忍着喝了口,不多时便起身告辞了。
感受到对方渐行渐远的气息,沐五抿了抿唇,走至沐修鹤身前,在对方疑问的眼中,蓦然单膝跪下。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面前的主人,双手微动,最终却还是克制地放在自己膝上。
“少爷,”低沉的声音暗含着浓烈的情绪,“沐五也同样倾慕你多年。”男人在对方微张的瞳仁中,缓慢却又坚定地继续表明自己的情意,“自荐枕席的话语,永远都有效。只要是你,任何事我都肯做。”
男人缓缓低下头,轻触沐修鹤的膝头,“即便只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家犬,我也甘之若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