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亲跪在地上求他们:“大老爷们,放过我们吧。”
一个突厥兵一脚踢了过去,正中肚子。
那孕妇捂着肚子呻吟一声。
另一个突厥兵又加了一脚。
那孕妇身下血流如注,痛苦喊叫着。
推搡间,那孕妇胸口的衣服被挣开,露出一小圈白腻的颈项。几个突厥兵竟是看中了似的,用挑开了她的衣服。那孕妇哀声叫着不要,气若游丝。小姑娘上去抱住一个突厥兵的腿,被一脚踢开好远。
徐子墨瞪红了眼。
一群畜生。
畜生。
他认得这妇人。
前两日,他还帮她在市集上卖掉过一筐菜。这妇人身世可怜。丈夫今年刚刚因病去世,因借医药费,家里欠下一大笔债。她一个人怀着遗腹子,又要带女儿,又要卖菜,生活甚是艰难。
但就是这样,她还满怀着希望地对徐子墨说:“这些天手里攒了点钱,等囡囡再大一点,肚子里这个小的出生了,让她叔叔帮忙带一阵。我就可以买个摊子,日子就不用这样苦了。”
因徐子墨帮她吆喝过,她还一定要塞一个亲手做的春饼给他。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甜。
徐子墨双目发红,浑身颤抖。
这群畜生。
他扑上去,一把揪起两个突厥兵的后背,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齐齐都扔在地上。徐子青在背后,亦将一个突厥兵踹翻在地。三人在地上砸的重重几声响,灰尘被震起老高。
他忙蹲下身,将那妇人微微抬起,小心颤抖地问:“你,你还好吗?”
他的喉头哽咽。
那孕妇明显只一口气了,艰难地扭头望向旁边的小女娃:“囡囡,囡囡……”
徐子青抱着囡囡,朝他轻轻摇头。
人怕是不行了。
徐子墨道:“囡囡很好,我会照顾囡囡。你放心。”
那妇人挤出个笑,身体颤抖,吐出一口血,闭了眼睛。
徐子墨轻轻将人放下,余光里又望见一个突厥兵爬了起来,举着一个大石块,朝他砸过来。他站起身,迅疾转身,照那人劈胸只一拳,将这人掀翻在地,石头咚砸在地上,咕噜噜滚远了。
徐子墨一脚踩在那人胸脯上,从绑腿上抽出尖刀,对着那突厥兵,目眦欲裂:“你们这群畜生。”
那突厥兵挣扎不动。
徐子墨踩得用力:“那是个孕妇啊,你们怎幺狠得下心,畜生。”
“要……要是你们赢了……”,那突厥兵咳嗽了两声,偏头吐出一口血,急促地喘着气,艰难冷笑道,“你们也会这幺对我们……我,我的姐姐,就是被你们大周人糟蹋的……”
徐子墨胸口愤然。
但他是对的。
每次出战,他对约束手下,规定不得欺压平民。但他知道别的将军会为了激励士气,让底下兵士这样做。而他管不了。
那突厥兵咳咳两声,大笑着吐血:“今天,我给家里人报仇了……”说完,伤重死了。
徐子墨无言。
他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无力地滑着,蹲了下去。
徐子青坐到他旁边,递给他一个酒瓶:“从突厥兵手里拿的。喝一点吧,会好受一点。”
徐子墨接过,一口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才望着天空,苦笑:“大哥,你说这一切有什幺意义。这里有四个大周人,三个突厥人。外面是突厥人赢了,这里是大周人赢了。可双方都损失惨重,有什幺意义?”
“到底有什幺意义。”
徐子青不说话,只是朝他举起了酒瓶:“敬和平。”
“敬和平。”徐子墨也举了一下酒瓶,将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站起身,将空酒瓶啪地砸在墙上。
徐子青也将酒饮尽了。
“回去。”他说,“我们回去,我要看看赤鲁这回到底准备怎幺说。”
他们一路回了家。
一路走来,热闹城镇皆成了断堵残垣。六街三市,十里画廊,锦绣河畔,铺满了死尸。青楼楚看好看“ 的小说就来 .or^g馆,酒肆勾栏,茶馆客栈,全部被洗劫一空,一地狼藉。
许多地方还燃着腾腾大火。几个突厥兵拿着火把哈哈大笑,然而转瞬被房子里冲出来的火人刺穿了胸脯。
地狱。
这是人间地狱。
徐子墨一路看见许多熟面孔。
前日刚刚得了孙子的茶馆老板,倒在当街,当胸一刀,全身被搜刮得干净。他的身边横七竖八还倒着几个年轻人,大抵是他的儿女后辈。最旁边一个跑的略远些的女子伏在地上,以保护着孩子的姿势死去。
她怀里的孩子才一个多月,亦已断了气。
是个漂亮的男孩。
徐子墨如在烈狱中穿行而过。
一路回到家,正好碰见了一个突厥兵守在门口,见他二人回来,递给他们一封信。徐子墨接了信,果然是赤鲁的。那突厥兵见接了信,就走了,想必得过命令,未曾多说一句。
徐子墨拆开信。
他的手上满是鲜血,雪白信纸上顿时留下一个血手印。
信很长。
赤鲁的亲笔字迹。
赤鲁并未对徐子墨显得幼稚的想法简单的批驳,而是细细说明了他的缘由。
他说,当年徐子墨的攻防图是当今皇帝,原来的三皇子给他的。当初三皇子和他做了个交易。他扶植三皇子上位。三皇子给他攻防图,并在登基后,将北疆几城割让给他,并给他黄金五万两。
但是三皇子没有守诺。
北疆军一直蠢蠢欲动。
为夺取先机,他向北疆发起进攻了。
原本他只是想讨回他应得的利益。但是,渐渐在攻打中,突厥军如狂飙突进的速度占领了半个北疆。他才发现现在的大周已经是一推既倒,既无良将,又无精兵,就如拔了牙齿的纸老虎。打得太轻松了。
他说,原本他只是想要将突厥安稳地发展下去,但是现在的情形,他却想要整个大周。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这一役,拿下整个大周,我便是突厥的千古功臣,会被后代千古传诵,成为一代伟人。”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我要成为大突厥王朝的开国皇帝。”
……
徐子墨放下信,胸中万千情绪翻滚,咸甜苦辣皆有,最后只化作长长的一叹。也不知是叹赤鲁,还是叹当今圣上,亦或是叹他自己。
他将信递给徐子青:“赤鲁的回信。大哥,你也看看。”
他久久无言。
徐子青看完:“人的野心是永远贪婪的恶兽。”
徐子墨道:“永无止尽。”
徐子青道:“人和野兽有时无甚区别。”
“是我太糊涂了。”徐子墨逼迫自己,将那封信一字一句又看了一遍,摇头笑着自己,“我太相信人性了。”
徐子青看向他。
“约束野兽的。”徐子墨长长呼出一口气,盯着头顶亘古不变的满天星辰,目光坚定锋利起来,“只有锋利的刀和剑。同样,能遏制战争野心的,不会是鲜花和良药,而是血一样疼的教训和头顶的大刀。”
他望向徐子青说:“大哥,我要打仗。”
“打一场为遏制战争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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