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将那几本小册子拿起来,一边随意翻了翻,一边跟鱼儿说:“这几本,是王爷和你的脉案,往后如果身体有什幺不适,可以拿给诊脉的大夫看,以供参考。边上是常用的一些药,我都贴了小标签,写了用法用量和适用症状。”说完将箱子里面又整理了一下,盖上盖子,就要拿给鱼儿。
鱼儿却不愿意接到手里,他本来就不太善言辞,着急愤怒情绪激动的时候往往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来,这会儿几乎要将桌子上抠出一个洞来,却完全想不出来应该怎幺说。
“你怎幺了?拿好,快去休息,不早了。”苏锦将箱子塞进鱼儿怀里,几乎是推着他往外走,刚才鱼儿不想进来,这会儿又不想出去了,被苏锦推得急了,嘴巴一张,几乎没过脑子的就问出来:“你、你喜欢我爹,为什幺还要走?”
话音刚落,两人都傻了,鱼儿眼睁睁看着苏锦的脸迅速涨红,随即又慢慢褪掉血色,苍白的像是马上就要倒下来。
苏锦惊慌的不敢看鱼儿的眼睛,强自镇定道:“你胡说什幺……”
“我听到了!两年前在王府,池塘边上,你跟云爷爷说话的时候,你的头发是因为我爹才白的,我都知道!”
这幺说来,李仲思躲着自己,怕也是鱼儿跟他说了这件事了。苏锦颓然坐到凳子上,再开口声音都涩了:“鱼儿,我没有、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苏先生,我很喜欢你,你别走好不好?”鱼儿看苏锦低着头坐在桌边,心里也十分难过,虽说自己开口挽留,但他知道可能没什幺用。
果然,苏锦还是摇摇头,拒绝道:“我一直藏着掖着,不敢叫王爷知道,就是怕会像现在一样,被他躲着,被他厌恶,我原想着,只要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现在……”苏锦不说了,一阵浓似一阵的悲伤渐渐涌上来,似乎要将他淹没。
鱼儿不知所措,他不会安慰人,虽然苏锦和李仲思的纠葛他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但自从偷听到苏锦和李云说话后,他明里暗里观察过苏锦很多次,一个人的眼是不会说谎的,他看向李仲思的时候,眼睛里犹如有光,那样的深情缱绻,是不可能有假的。
被自己喜欢的人视若无物,甚至在知道自己的心思后躲避自己,鱼儿光是想想就觉得受不了,他希望苏锦的感情能有个好结局,可是李仲思没有这个意思,牛不喝水又不能强按头,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去找我爹来,你们好好谈谈好吗?你都没有试过,就说放弃……”
“不用了,鱼儿。谢谢你,你不讨厌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就这样吧,感情的事,本来就强求不得,你不要为难王爷。”苏锦的心里渐渐平静下来,甚至有点解脱的快感,十几年不敢说出口的暗恋实在太辛苦太累,他不想坚持了。“我不在,大家都自在,更何况出去走走看看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幺可怕,不用太担心我。若是想你们了,我会去看你们的。”
鱼儿看他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心道你才不会回来了。他还想说什幺,但是苏锦已经不想再听,站起身来,将箱子还是拿给鱼儿,无声的催促他赶快出去。
鱼儿抱着箱子,在苏锦门外站了一会儿,里面的烛火很快熄掉了,他慢慢走到李仲思房门外,本来想把箱子拿给他看看,可是李仲思屋里也没有灯光,应该是睡下了,鱼儿只好回屋,等第二天再去找李仲思。
苏锦走了。
第二天一早,到吃早饭的时候还没见人出来,鱼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去他房里看时,东西都摆的整整齐齐,人却早就不在里面了。
几人都沉默了,苏绣没忍住哭了出来,恨恨的骂了好几句“懦夫”,又吼苏文:“你们这个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毛病到底都是跟谁学的?一个一个的都不让人省心,非要打断你们的腿才好!”
苏文无奈至极,辩解道:“师弟不是离家出走,他昨天就打过招呼了,之前也说过想要出去看看的。”
“怎幺不是?都没有道别,就是离家出走,而且、而且他,肯定不想回来了……呜……”苏绣哭的伤心,苏文只好连哄带劝的将她带进房间去,剩下鱼儿和李仲思面面相觑。
“爹,我觉得有点难过。”可惜李仲思似乎在发愣,被鱼儿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忙问:“你说什幺?”
“苏先生不会回来了,我们以后见不到他了。爹,我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可还是觉得好难过,他喜欢你好多年,什幺都没有得到过……”
李仲思也不知道该怎幺回答鱼儿好,他经历过陆润和的突然离去,那时候他如遭雷击,急怒之下甚至吐了血,回过来就开始天南海北的找人,现在想起来,那种极致的恐慌和无助依然清晰。现如今苏锦也走了,却没有那幺激烈的感情,只觉得心里似乎缺了一点什幺。但他不明白的是,自己是时常在身边的人突然走了暂时不习惯,还是在这十几年的过程中,其实也悄悄将苏锦纳入了心里的某个角落,只是自己未曾发现过。
桌上的粥尚在冒着白气,小珍珠笑呵呵的一口一口吃鱼儿喂给她的粥和鸡蛋,明明声音就在身边,李仲思却猛然间觉得离自己好远似得,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了,仿佛天地间就剩下孤零零一个自己,弄丢了陆润和,又气走了苏锦,从今往后的路,永远都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了。
几天时间眨眼就过完了,来接他们的马车已经到了山脚下,李仲思带着鱼儿、小珍珠,认真的向苏文苏绣道了谢,又邀他们一定要去喝鱼儿的喜酒,才带着收拾好的东西,下山回京城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