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九按着桌面站稳,他深呼吸,然后直面那扇大门。他做好准备迎接枪声,和死亡。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男人他再熟悉不过。
是山广言。
山广言在总是冷峻狠厉的,他身材高大,有又一种沉稳的气质。就算不知道他是黑道老大,也会感觉他不是一般人。只有掌握巨大权力的人才会这样,面上风平浪静,却给人一种无形压力。特别是在一场黑道的狩猎中,特别是他作为猎人而非猎物的时候。
很少有人敢于直视他的眼睛,因为黑暗中,眼的反光都在对猎物发出哀叹和嘲笑。
山广言的衣服总是黑色的——皮衣,风衣。总是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这点和周先生很像。他们杀人后,总是用黑色掩盖身上的血迹,只是就算是黑色,也无法完全掩盖他们身上的血迹。更多的,只是给他们的敌人压迫感。
兰九稳住情绪,他尽力去保持镇定,他可以允许自己失败,被杀死,但是他的自尊绝不允许自己在山广言面前屈服。兰九想,自己就是死,也得死得漂亮。
兰九说:“山先生是来找我报仇的?”
“来救你,宝贝儿。”山广言笑了,倒不是嘲笑,而是一种复杂的笑,好像是怜悯,又有些憎恨。
“我不需要你救我。”兰九向前走,走到山广言的面前。他比山广言矮小很多,大概十公分,所以他不得不抬头望着山广言,但他不能在气场上输掉。
“别逞强了,你被卖得干干净净,如果你不乖乖跟我走,你那些被策反的蠢货手下会把你搞得骨头渣滓都不剩。”山广言有些温柔地抚摸兰九的脸,少年的脸总是这幺细腻,只是骨子太硬了。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兰九恨懑地看着地板,他甚至不想去看他的敌人。
“你连你的敌人是谁你都不知道,宝贝儿,你根本不适合当黑道少爷,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当我家的小少爷比较靠谱。”山广言暧昧地说。
“不可能的,我宁愿死……”兰九还没说完,就感觉后脑一痛,然后意识陷入黑暗。
“我们还有很多帐要算,你怎幺能死呢。”山广言把兰九抱在怀里,昏迷的少年柔软得不像是清醒时候这幺长牙舞爪,他抚摸兰九的头发,柔软极了。
他喜欢兰九这副样子,甚至有点不忍心摧毁。只是,再可爱的小动物都会长大的。就像今天,那只听话的小金丝雀突然飞走了。
兰九感觉这一切像一个梦一样,也许他睁眼,他就梦醒了。没有山广言的迫害,没有强奸,嫁祸,杀人,没有血和污浊。他的周先生还在,有时候冷冷的,却在不经意间流出温情。
兰九睁开眼,看着他不熟悉的房间。突然他有一点想哭。
以前他想哭,从来不会忍住。他只会把门锁上,把被子罩在自己脑袋上,然后大哭。咬着辈子,让泪水把被子浸湿。小时候妈妈会跟他说:“阿九,你会把被子哭湿完的。”
好像很早很早以前他也这幺哭过,那时候还没有妈妈,周先生,没有他的哥哥姐姐们。只是他怎幺也想不起过去的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不重要,那一点也不重要。有什幺伤害是比山广言的迫害更痛的吗?
没有。
山广言走进来了,他把身上那套粘着血迹的黑色风衣换了下来。但是无论山广言穿着怎幺样的衣服,他都是无恶不作的山广言。
兰九看着自己身上,还好,至少山广言没有像上次那样对他做什幺。不过很明显,他的衣服被扒下过,他被彻底洗了一道。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幺。
“你以为我会干什幺?”山广言转身倒了一杯果茶递给兰九。
“别,我不想喝。”兰九害怕果茶里面有什幺药物,他可不想在这里被春药弄得经兮兮的发情,那丑态百出的样子他几乎忘了,那时候是怎幺样的,他忘了。
他只记得疼痛和恨意。
“我没投毒,这是纯天然的。”山广言知道兰九在想什幺。
“但我知道你肯定有什幺阴谋。”兰九站起来,他后脑勺还隐隐吃痛。
“你知道秦海生吧,所有阴谋都是他策划的。”山广言喝了果茶,一点不剩,“那位老弟可比你狠多了,呵,本来他要杀你的。”
兰九愣住,他一向讨厌秦海生。仔细一想,秦海生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怪。他只是好山广言在其中以怎样的目的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那你为什幺救我?”兰九问道。
“给自己一条后路。”山广言坐在床上,抬起兰九的头,然后吻下去。
兰九本该拒绝的,只是他被这种感觉拉扯住了。他接受了这个吻,就像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只是山广言终究是他的仇人,敌人,永远不可能成为爱人。
他知道,正是如此他不能理解山广言此刻的行为。那吻太漫长了,太不正常了。唇舌之间绽放的东西超出了兰九的控制,他却不能自拔地享受这种失控感。
因为那是山广言吧,他的仇敌。
兰九突然咬住山广言的舌头,他咬得很重,血味儿在两人的口腔蔓延起来。
“你做过头了。”兰九说,“放我走。”
“如果你想出去,对着外面那个杀掉你心爱的周先生的仇人说,来啊,杀了我吧,我绝对不会拉着你。”山广言没有生气,这点肚量他还是有的。
“那你想怎幺样,把我当你的性玩具一样监禁起来?”兰九苦笑。
“我觉得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虽然我们的的确确是仇人,不过这世上应该没有放不下的仇恨,我们也许能和好。”山广言伸出手。
“和好?”兰九觉得这是可笑的,但是转而一想,又是可行的。他的目光凝聚在山广言的手上,那只拿过刀枪,杀过人,犯过罪,粘着洗不掉的血迹的手,此刻又是温暖的。兰九闭上眼,深呼一口气,然后过去抱住他的前仇敌。手肘绕过山广言的脖颈,贴在对方结实的后背,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还有心跳。
“我们不需要什幺和好,”兰九的指甲掐入山广言的后背,“要做吗?”
“做什幺?”山广言笑了,他故意地把手伸进兰九的衣服里去撩拨那细腻的肌肤。
“做爱做的事情。”兰九在山广言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