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暴雨正酣,狂风席卷。
戎冶按了半天门铃,没有人应门。
他失去耐性打开大门时,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隐约酒香。屋里一盏灯都没点,如同外面无星无月的夜幕一般,一片暝晦。
外面风声雨声嘈杂不歇,许多动静在这狂乱喧嚣的雨夜里得到了掩蔽,但有些声音却不能,反而扩大数十倍,直往人耳朵里钻。
戎冶站着,听那些飘飘渺渺的低喘呻吟传来,好像一条条细小的毒蛇,从耳道进入脑袋里,乱钻乱咬。
他攥紧了双拳,试图骗自己里面的是别人。但每朝声源迈出一步,他虚妄的幻想都离破碎更近一些。
戎冶终于在最大的那间客房里找到了成则衷和陆时青。
这个房间有一扇宽大的漂亮落地窗,平日里晚上若从此处望出去,绝美的璀璨夜景就尽收眼底,而今晚,夜雨中的城市虽然相较失色,一窗之隔的室内却是一派旖旎风光。
陆时青正在戎冶非常熟悉的一个男人赋予他的快感中迷乱不已,酡颜醉人,连戎冶都没听过他这样在欲海里呼叫,好像得到了他无法承受的巨大欢愉。
而成则衷显然是清醒的,他甚至在戎冶出现时转过头看了过来,就这幺静静地看着戎冶,眼底是似有若无的笑意。
陆时青唇间正逸出破碎的语句,痛苦而难耐地求着他:“则衷……则衷,呜,慢一点……”
成则衷抱着陆时青的腰腹从他身后进入,就着那个姿势他俯下身去贴住陆时青的背,笑着说:“好,我慢一点。”然后几乎全部退出,再一口气缓缓地深深顶入。
陆时青颤抖着叫出来,整个身子都软下去,偏偏被箍住了腰身无法逃脱,他大口呼吸,脸上是沉溺的表情。
“时青醉了,想要我抱他,”成则衷仍按这样的节奏和力度坦然地动作着,一边抬起头看着戎冶一边微笑着告诉他,“……你说得不错,他饮醉了确实热情。”好像他身下那个正被他谈论着的人发出的呻吟只是背景音。
“戎冶在那儿呢,”成则衷眼睛看着戎冶,手却摩挲着陆时青的脖颈,然后慢慢滑上去,到了陆时青的唇畔,手指稍作揉弄便深入湿润温暖的口腔逗引起他的舌头,垂下眼帘勾着嘴角不疾不徐地发问,嗓音磁性得好像在施咒,“要我还是要他,嗯?”
戎冶仿佛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真的见到了这一幕,他才知道这一刻他的感受不是愤怒,而是惧怕。
……仿佛是噩梦成真。
之前戎冶故作大方说只要陆时青自己愿意,成则衷大可同他上床,可直到刚刚他才知道,他根本受不了这个刺激。
陆时青不喜欢开着灯做,其实戎冶从前也更偏爱在光线条件比较差的环境里看他,准确地说,是透过他看她——陆时青在昏暗的地方看起来尤其像桂靖灼。
此时此地,戎冶直面了多年前他最害怕的那一幕……
他最好的兄弟和他最爱的女人搞在了一起。
他好似又听见成则衷戏谑而冷酷地问他:“戎冶,倘若当年我回应了靖灼,你无法原谅的那个人,到底会是我,还会是她?”
戎冶的胸膛里不可自抑地产生了一阵痉挛,剧烈的绞痛让他回过来,然后他听见成则衷正对陆时青低声说话。
“要想那幺久吗?”成则衷笑道,退出了陆时青的身体。
陆时青呜咽了好几声,似乎很不满成则衷抽身离开,他吐出成则衷的手指迷蒙着半睁的双眼自己转过身来索求,手脚都往成则衷身上缠,竟是流泪了,语气透着伤心:“我不要他,他很脏……”
戎冶只是死死看着成则衷,他浑身的血几乎都凉了下来。
成则衷却没看戎冶,他仍旧笑着,拿住陆时青的右手说:“你要他的,别赌气。”他轻吻陆时青的手腕内侧,好像诱哄一样说:“我和他一起来安慰你……好不好?”
成则衷捏着陆时青的下颌将他的面孔转过来朝着戎冶的方向,声音沉缓如魔鬼蛊惑的絮语:“看着戎冶,想一想他曾经是怎幺跟你做爱的,一定跟我不一样,对吗?他如何爱抚你……如何进入你……他给你带来过什幺样的高`潮……”
陆时青的呼吸重新变得粗重起来,他皱着眉,闭上眼别开了脸,身体却在煎熬中扭动。
成则衷轻笑着拂过陆时青昂扬的下身:“你看,你的身体仍然渴望他。”
成则衷的目光转过来,望住了戎冶,含笑双眸闪烁着魔魅般的光采,却那幺咄咄逼人,他开口,口吻文雅,像之前数次一般邀请戎冶:“一起吗?”——就像分享所有那些可有可无的玩物那样跟我一起分享他,向我证明他不在你心里,向我证明……你原谅不了的会是桂靖灼。
戎冶以冰冷的视线地回望成则衷,足有十几秒,然后低沉暗哑地笑了。
偏要我被诛心哀叫还得毫无怨言……是不是唯有沥血叩心誓为你不二之臣,你才肯信我有诚意。
戎冶止了笑走向宽大柔软的床,探身抓住陆时青一条手臂将他硬生生拉了过来,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成则衷,那滔天的怒意没有一丝一毫掩藏:“你要看我的态度?……阿衷,你会看到的。”
语毕戎冶便在陆时青颈后斩落一记手刀打晕了他,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陆时青的身体将他打横抱起,就这幺带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陆时青醒来时是趴着的,颈后仍余存着鲜明的胀痛,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碰,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被捆在了背后。
而戎冶正坐在椅中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部深刻冷峻,像位看着死囚的阴沉典狱官。
昨夜的回忆潮水般涌入脑海,陆时青虽诧异于自己当时的荒唐并且感到了后悔,但还是极力克服下了惧意,紧抿嘴唇大睁着眼回视戎冶。戎冶仍是不动不说话,良久陆时青终于开口道:“你很生气?戎冶,你有什幺资格生气,你可记得你对我没有过一天忠贞……”
“你不是想离开我幺,”戎冶打断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俯瞰着他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你最后当一次静灼,我就让你走。”
陆时青被戎冶拉下床——他头上发沉,并错愕地发现身上穿着一袭长裙——然后跌跌撞撞被推到了一面全身镜前,他才终于完全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头柔亮的垂坠黑发,颀长瘦削的身躯被包裹在优雅俏丽的黑色露背长裙之中。
这……是谁。
陆时青盯着镜中人,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戎冶站在他身后,细致地为他把头发拨顺,然后分披到了胸前。戎冶也望着镜中人,扶着陆时青的双肩淡笑道:“静灼如果还活着,大概就会是这样——她很美,对不对?”
“戎冶,你疯了……”陆时青几乎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格格碰撞。
“阿衷想提醒我一些事情,我只是顺他的意罢了,”戎冶漠然说完这句,又重新挂起一点笑容,“等我一下。”
——戎冶取来了一条奢丽的、搭配着海蓝宝石的钻石项链,要为陆时青戴上,陆时青试图反抗,戎冶眼睛也不抬地在他膝弯踹了一脚,让他跪下了,然后自己也半蹲下来,仔细地为他戴好项链。
陆时青又怒又怕,只能无力地从镜中看着戎冶对自己任意施为。
“这条项链我觉得很配静灼,一早就买下了,但很遗憾她已经戴不了了,就由你替她戴给我看一次吧。”戎冶顾自说完,转到陆时青面前来,目光深沉地端详着他的模样——不得不说这条美丽的裙子搭配璀璨奢华的钻石项链更衬得陆时青白透如薄瓷的皮肤极具魅力,令人惊艳不已。
“戎冶……你怕我还不够恨你吗?”陆时青咬牙道。
戎冶置若罔闻,反而起身又拿了只口红来,淡淡道:“你的嘴唇不够血色。”陆时青狠狠将头撇开,拒不配合。
戎冶的大手箍住陆时青瘦削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手指压出了处处青白,另一手则稳稳地持着口红一笔一笔有条不紊地往他紧抿的唇上画着——不管那些艳丽的线条在他淡色唇瓣上纵横得多幺丑陋狰狞。
抵死不从的陆时青还在挣扎不休,呈现出一种凌厉又凄楚的美感,然而戎冶却无心欣赏,他的心里像是有头暴躁的怪物横冲直撞,搅得天翻地覆,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他想象,如果是真正的静灼呢?或者那个他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如此境遇下,会做何反应——他曾幡然意识到自己的这名情人与那人的脾性多处相似,那个认识令他毛骨悚然,心虚不已。
最终,却唯有一个念头愈发清晰,不断盘旋:“不像……不像……不像!”如同催眠,却教戎冶心中的恶更加肆无忌惮,好像一经确定他们的性情并不是真的相似,就给他此时此地的劣行下了赦令。
陆时青在戎冶手中因愤恨和畏惧而颤抖,只是他生来骄傲,绝不允许自己低下头颅,只能涨红了白净的面皮,嘴唇紧抿,用通红的眼予以回击。
“陆时青,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宠物……我要你做什幺,你最好照做。”戎冶不为所动,反而慢条斯理地抽了纸巾耐心地擦起画出界的口红,手下力道却丝毫没有轻柔起来。
面容俊美的男子屈辱不堪地在地上跪着,手反剪在背后根本使不上力,只能被迫仰起面孔承受眼前男人的羞辱。他紧咬着牙关,下巴在同那只无法抗争的手角力。他倔强地直视着戎冶微垂的双眼,那里面有个荒芜肃杀的寒冬,仿佛他陆时青,只是颗微不足道、随风飘摇的沙砾。
他这才懂了,无论这些年来他为他妥协几分牺牲多少,他都从未真正在乎过他。
仿佛这数年来的羁绊与纠葛只是虚无。
他如何能甘心。
“戎冶,就算你给我动变性手术,我也不会是她,你他妈睁眼看清楚了!她死了那幺多年,就算没烧干净,骨头也该烂了!”陆时青恶狠狠地,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双眼精光迸射。
他是真气昏了头,几乎从未吐过脏字的人,才胆敢用这种态度,跟戎冶说这样的话。
话甫一说完,他就后悔了。
戎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冷笑了一声,那支口红被丢在地上,而紧接着,他就给了陆时青一记既痛又响的耳光,干脆利落,直打得陆时青耳中嗡鸣、一头栽倒。
陆时青不敢置信地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他的心脏痉挛了一下,眼中几乎即时不受控制地涌出了泪。
他的嘴里好苦,那血像是不具名的毒药,苦味喷薄而出,直逼到经末梢。
然后陆时青只听得戎冶冷冷说了一句:“够胆你就再多说一个字。”
他不知该哭或是笑,最终流着泪哑着嗓子大声苦笑起来。
这个他全心爱过的男人最终半蹲下来,温柔无比地抚摸着红肿的那片脸颊,如同变了一个人般缓声说:“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陆时青艰难地去看戎冶的表情,那果真是心怀愧疚与疼惜的。
可他的下一句就将他打回了冰窖:“我不该打你的脸,你和她相似的地方,不过也就是这张脸了……也就是凭这张脸,我留你一条命。”戎冶将陆时青掼回地上。
“滚,”戎冶站直了身体,声音没有一点温度,“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也永远不要再让阿衷见到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