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兴许不是任清玉此刻最想要的交欢方式。
但最合适。
靠着最后这一番对症下药,韩玉梁总算在约定的时间到来之前,看到她瘫在
床上,软软摇了摇头,听她说,够了,不再要了。
如果有时间,他大概会扑上去再给她干上半个时辰,叫她从饱到撑,此后三
五天回味无穷。
可惜没有,他只能微笑吻别,去浴室简单冲洗一番,穿戴整齐,上楼确认叶
春樱还在香甜酣睡,便出门又往诊所去了。
稍微用了一下轻功,压着约好的时间点,韩玉梁迈进了熟悉的诊所大门。
可屋里并没见到薛蝉衣,只有正在洗拖把的葛丁儿,欣喜地摘掉口罩,一边
擦额头上的汗一边说:“韩大哥,你可算来了。”
“知了壳呢?”他扫了一眼,见衣架上挂着白大褂,常服不在,“下班了?”
葛丁儿眨了眨眼,愣了一会儿神,才意识到这是在问薛蝉衣,赶忙说:“没
有,薛大夫拿着你的片子去区医院了。她要给你准备手术。我本来说让她在这儿
等会儿你,说说情况,结果……”
“结果怎么了?”他皱眉问道。
“结果她说什么情况都没有,这就是医闹的无聊恶作剧。然后就走了。”葛
丁儿垂头丧气地坐下,“薛大夫就是这点不好,从来不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整天惦记的除了病人,就是病人。”
韩玉梁本来打算趁机了解一下这个不苟言笑的冷面知了壳,但又怕这个小花
痴护士理解偏了误以为他打算和白衣天使玩制服play,只好先问道:“你说
的那个恐吓信呢?先叫我瞧瞧。顺便,最近知了壳得罪过谁么?黑街这地方,事
情没大小,你好好想想,打针打疼了之类的事儿也别放过。有些人心眼比屁眼还
小,很记仇的。”
葛丁儿一怔,“可打针输液……是我的工作呀。到这儿还动不动就要处理刀
枪伤,我晕血的毛病都要治好了……”
“我就是打个比方。”韩玉梁接过她递来的纸,很谨慎地用衣袖垫着,免得
留下指纹。
上面的内容是用报纸上的字剪下来拼成的,很有影视剧风范,大概是处理起
来比较麻烦,只有简单一行字,“黑街不是你呆的地方,赶快滚,不然后果自负。”
韩玉梁皱眉端详了一下纸张,就是随处可见的复印店标配a4,剪下来的字
用胶水粘在上面,透光一看,后面的皱巴清晰可见。
“奇怪了……”他想了想,道,“现在竟然还有人费这么大劲剪报纸,打印
出来几个字效果不是一样的么?现在一台便携打印机也没几个钱吧。这人是老电
影看多了么?”
叶春樱喜欢看的警匪片里,不少老经典的时代因为没有那么方便的打印机,
恐吓犯往往会采用剪报纸拼字的手段。
“而且这口气,看起来像是黑街的帮派分子,这就更奇怪了……”他沉吟片
刻,道,“帮派分子应该都知道这地方,恐吓这样的小事件根本没警察会管,直
接手写都不会有事。此外……黑街有规矩的,出来混的惹谁都行,绝对不能欺负
医生。不然当年春樱那小身板,怎么在这地方熬了半年?知了壳可是好几家黑帮
老大的座上宾,还有人敢恐吓她?”
他把那张纸抖了一下,发出了最后一个疑问:“最奇怪的就是,这恐吓的目
的不是勒索钱,也不是要劫色,就是为了让知了壳离开黑街,动机不是太奇怪了
吗?要是医闹,应该会以报复为目标吧?起码也要让知了壳自拍个胸部什么的吧?
然后勒索她一起去宾馆,拍下录像要挟,调教……”
葛丁儿红着脸打断了他,“等等,韩大哥,别……别继续往奇怪的方向揣测
了。总之,这恐吓信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内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你是侦探,你有什么猜想吗?”
“同行是冤家,是不是知了壳医术太好,招人嫉妒了?”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应该不会,薛大夫从来到新扈,就一
直在最辛苦的岗位上,很少休息,还经常替同事顶班。她收入的大头……就是给
帮派分子处理伤口。可那些病号别的大夫本来就唯恐避之不及的呀。薛大夫莫名
其妙被发配到这个小诊所,好多混混中枪被砍都慕名换了地方,区医院那边恐怕
还好好松了口气呢。要是赶走薛大夫,最不高兴的估计就是外科其他医生了。”
嗯……不是同行相忌,那就比较难猜了。毕竟这要求是让薛蝉衣离开黑街,
光是这个目的,就能排除一堆动机。
薛蝉衣挖弹头专精,小门脸的江湖郎中可干不了这个,不像他当初过来包揽
了附近推拿正骨的活儿,惹得许娇没了生意怒气冲冲上门送屄。
“你回忆一下,最近诊所的病人里,有没有谁和这儿发生了矛盾的?”他缓
缓问道,“多小的矛盾都可以。”
葛丁儿很为难地说:“韩大哥,我等你的时候已经很认真地想过了。薛大夫
从来这儿就没有得罪过谁啊……她除了该问的话,多余都不跟病人说一句。”
“那会不会是这种态度惹怒了哪家的黑帮大佬?”
“不可能啊,来看病的黑帮分子,都巴不得我们什么都不问呢。薛大夫专门
叮嘱过我,说除了看病治病,别的不管发现什么,也只当没看见。”葛丁儿叹了
口气,小声说,“倒是我,动不动就忍不住和人吵嘴。上次还有人抱怨,说诊所
的护士都不如医生温柔……可人家一见黑道气质的男人心里就害怕嘛。”
韩玉梁顺势问道:“那你还跟着知了壳来这儿?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几乎每
天都要跟打打杀杀的病号见面吧?”
葛丁儿低下头,很认真地说:“我知道。可……如果连我都不来,这诊所是
招不到护士的。叶大夫以前在这儿就独自干了半年,根本没人来应聘。我们都是
小姑娘,给那种到处都是纹身的帮派大哥打针输液,手都会抖诶……”
“对啊,这地方这么吓人,你为何肯跟着知了壳过来受苦?这边工资高?”
“哪有,自负盈亏,每个月就那么点医药补助,薛大夫都给我也没在医院时
候工资高。不过挖弹头治刀伤能赚不少外快,薛大夫没要都给我了,是比以前赚
得多……”她咕咕哝哝小声嘟囔,说,“我……不就是想着能离偶像近点儿吗。
而且,我听说韩大哥你以前在这诊所住过。”
“哦?”韩玉梁笑眯眯前倾身子,“和我还有关系?”
葛丁儿颇为紧张地快速呼吸了几次,微微抬眼,小声说:“嗯,我就是想来
看看,韩大哥你跟叶所长认识的地方。感觉,这样就离你近一点了。”
她的脸上焕发出一股异样的光彩,“说起来,我的愿望果然实现了,韩大哥
你这么坐在面前,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和我说话……就像做梦一样诶。”
韩玉梁哈哈一笑,道:“你说什么傻话呢,丁儿,我虽然认识的女人多,可
也没忘了,咱们初见面,我就抱着你满地打滚了吧?”
“你那是为了帮我躲子弹。”葛丁儿涨红着脸,一副窃书不算偷的口气,
“别、别说得好像电视剧男女主角滚草地一样呀。而且……而且我就是那次……
记住你的。”
等等,话题走向不太对,他是来问话的,不是来勾搭小护士玩制服诱惑的,
赶紧清清嗓子回到正事,“咳咳,你和春樱都把知了壳当偶像……为什么啊?我
觉得挺奇怪,这人整天挂着一张死人脸,对谁都爱答不理,看病号跟我家婷婷在
厨房看白条鸡一样,你们崇拜她什么啊?”
葛丁儿托着腮帮子,踮起脚尖用膝盖撑柱手肘,小声说:“因为薛大夫真的
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啊。而且是很好很好很好的医生。以前在华京第一医院,
她是全特政区最年轻的三级手术主刀大夫,还跟过四级。那会儿上新闻,都是天
才,前途不可限量,可火了。我那会儿都还没考上护理专业呢,就是她的铁粉了。
我要不是脑子笨,考不上医学专业,说不定我也是个医生了。”
韩玉梁皱了皱眉,“这么厉害的天才医生,为什么跑到新扈这么个鬼地方,
来给人挖弹头了?”
葛丁儿愤愤不平地说:“小人陷害呗!薛大夫自己虽然不说,我们底下可是
都交流调查过。东华那边卫生管理部有个监察司司长,叫谭朗,明明有老婆,还
对薛大夫穷追不舍的,后来好像性骚扰被薛大夫录像举报了,靠有个好爹才保住
位子。肯定是他打击报复,才逼得薛大夫到新扈这种地方来做医生。”
“你知道的啊,韩大哥,小说电视里的男人就喜欢这么干,先对女的一顿折
腾,折腾到顶不住了,再来把人救出苦海,装的跟佛祖一样,等着人家感恩戴德。
当我们女人都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她越说越气,音调都高了八度,“他们
这样对待薛大夫,对得起薛大夫去圣心做的上百台义务手术吗?”
哦……韩玉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看,叶春樱崇拜这位医生的理由,
似乎也找到了。
然而,晚上在地区医院,做好各种术前准备后,他对着薛蝉衣装作不经意提
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回复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
“别信那些,我不是好大夫,”她拉动手套,薄薄的胶皮把她近乎完美的手
掌缓缓包裹,“我只是个切割人体的熟练工。”
她低下头,目光依旧冷漠。
而且,她也的确非常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