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众
2022/09/11
第十章(上)
「阿晴,阿晴!」
屋外,一个个人影冲叫着跑进,他们看着躺在地上的姑娘,但赵晴却好像看不到他们般——她静静的靠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自己曾经白皙的手腕,被染成一片深深红色。01bz.cc那些红色,是那样的深,就似一朵渲染的红花,浸满了她细细的腕纹,细细手腕之下的地面,还有她那紧挨着手腕的娇躯,身上的衬衫,沿着那道深深的伤处,不断的流着,流着。
「阿晴!阿晴!」
「这娃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还看什么啊?赶紧救人啊!」
「阿晴,你看看我,你看的到我吗?」
慌乱中,那个自己曾经那么信任,相信,相信真的可以救自己的姑娘抱着自己的身子,拿着什么东西慌忙压着自己手腕。在那一刻,赵晴的心中,竟不知为什么,是那么的想哭……她看着自己的伤处,看着这个姑娘挡在自己身前,低头对自己喊叫的举动,但她眼中映出的却是自己爸爸、妈妈,还有陈白的身影。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老公……对不起……呜呜……她的眼角浸润着,就如那些鲜红一般,滴出着一滴滴控制不住的泪滴,沿着她的脸颊向下滑去。她没有啜泣,只是泪水不争气的不断流出,就是想哭。
她看着谢珍珠抓着自己的手腕,把什么东西捆在自己腕上,使劲勒着,勒着,都好似要把她的手腕勒断,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看着,看着眨眼之间,那些白色就被红色浸透,连带着珍珠的手指,十指的指尖,都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这怎么办啊?这血怎么流的这么厉害?」
「嘿,这有啥,村里哪年不得有几个小媳妇,老婆子,想不开喝农药上吊的?」人群里,三婆依然好像个老巫婆一样望着赵晴,转着眼珠子,好像老家贼一样碎碎叨叨的念道着。
「三婆!」
「行了,老转媳妇,你就少说两句吧。」
「哼,我这话有错吗?自己觉得自己是什么小姐命似的,瞧瞧瞧瞧,还学人动刀子了。啧啧啧啧,还是在这祖宗祠堂里,就是想搅的咱们祖宗都睡不安稳啊!」脑袋瓜上的头发都没剩几根的老太太继续眯缝着眼睛,好像老鸡爪子一样的手指尖叩在门牙缝上,伸着脖子,真是就差拿个瓜子在拿里磕着,呱噪的说道。
「行了,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珍珠,这娃子怎么样?血能止住吗?」三叔公皱着眉头,朝珍珠问道。
「不行,伤口太深了,得赶紧去卫生站才行。」谢珍珠咬着嘴唇,焦急的说道——作为医生,她自然知道赵晴的伤多重。不,这已经不是重不重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把桡动脉都给割断了——这样的深度,就是大医院的急诊科都不多见,那可是都快到腕骨的位置了啊!谢珍珠都不知赵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把伤口割的这么深。而且还不是用刀子,是用碎玻璃片割的,这得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疼痛,割得下去啊!
她急急的用纱布捆着,使劲勒着缠在赵晴手腕上的纱布,因为太急,太过用力的缘故,整个人都如浇了水般,转眼就连贴身的小衣上都浸满了汗珠,头发上都布满了水珠,但就是如此,都赶不及赵晴失血的速度,只能眼看着她的脸色越变越差,越变越白,眼神都变得涣散起来。
「不行,肯定是把桡动脉割破了,必须赶紧缝上才行……你们谁有缝衣服的针和线啊!我这急救箱里没有,还要赶紧输血才可以!」她一面捆着,一面又抬头朝三叔公他们问道,用手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水,顿时,本来白皙的额上都浸了一条触目惊心的红色。
「什么?去卫生站?」
谢沟他们立即大声叫道。
「这怎么行。」
「就是,这娃子要是现在去卫生站,那不是……」「珍珠,你可别瞎说,咱们村子里每年要死要活的小媳妇多了,不就是破个口子吗?这有什么?咱们海上吃饭的谁没遇过这个?你捆捆,捆捆就好了。」「就是啊,去什么卫生站,我看你弄得不也挺好的吗?」你们是看不到这出血量吗???
一瞬,珍珠心中的怒火,又瞬间化为被气得都说不出话来的冷笑。
她再次抬起头来,手指、手心上都粘满赵晴流出的鲜血,望着他们,望着自己这些叔叔伯伯那一张张貌似敦厚老实,而且在这事之前,自己也确实觉得他们就是敦厚老实的老脸——但现在,望着那一张张一辈子出海打鱼,风吹日晒,晒得都好像老树皮般满是皴裂黑红,似乎一辈子都没和人争吵的老实巴交的脸孔,她却觉得恶心,想吐,都想骂出声来。
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对三叔公说道:「三叔,再不赶紧,阿晴就没救了。」「嘿,说的好像很严重似的,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嘛。」谢沟嘬着牙花子说道。
「就是,珍珠,你赶紧捆捆,捆捆就好了。」谢滩也缩着脖子,帮腔的念道——但说话的时候,这老头子却连连往后躲着,就似生怕沾到一点姑娘身上的血似的。
「不然我来!」
「你们!」
「老三啊……」
一瞬,谢珍珠真是就要忍不住怒火,就要爆发出来——又在这一刻,一直在那里看着的谢蛋眼珠一转,抓着三叔公的衣角,把他拽到了神库外面,「来,老三,你来,我跟你说个话。」身为村支书的谢舟也跟着走到了门口外面。
「我觉得吧……这也许是个好事……」
他们走到神库外面,谢蛋转着眼珠子,捣腾着怎么把这话说出来。
「你看,现在王大个子正带人满岛找这丫头呢,再这么下去,保不齐出点什么。」「之前海滩鬼的事你也看到了,你想想,就连海滩鬼这么老实巴交的人见了这闺女都能这样,要是继续留在村子里,指不定还会再弄出点什么……」他拿手做着比划,然后又掏出烟来,从中摸出一根,递给了谢渔,但谢渔却摆了摆手,没接,而是让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还有这回,你也看到了,是这丫头自己都不想活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这丫头真要自己寻死,这也不是咱们的事,你说是不是?」「你可别误会啊!我可没想这丫头死啊,我也想她活的好好的,谁还不是娘生爹样的呢?」「我也想等这事将来消停了,再把她送回去。但是吧,你看,这实在是……」「嘿,总之,要是她真的那什么,对她对咱们村子来说,说不准都是件好事,起码是她自己闹的,和咱们没干系,咱们也不是没想让她回去,没做什么不好的事,你说是不是?」「而且万一她真的那什么了,我是说万一啊,咱们把她一交,就说是海浪冲回来的,自己淹死的,也能让她爸妈安安心,起码知道自己闺女在哪儿了,不用这么满世界找了,也算是做了件善事,你说是不是?」他皱着眉头,嘬着牙花子,不断给自己找着借口,想说自己不是坏人,这么想都是为了村子,还有阿晴,又再次把烟递了过去,眼见老三终于接了,却是没抽,就这么一直琢磨着,他脑袋上的汗珠也涔涔的直往外渗,话也越说越乱。
「三叔!三叔!」
恰又在这时,珍珠又在里面叫了出来。
「阿晴!阿晴!」
谢渔回过头来,望着躺在床边的赵晴,看着这个当初第一次见时还是那么爱笑,开朗,俊俏的真是让全村的老少爷们都被勾去了魂儿的姑娘——但是现在,她却好像死了一般,脸上都没一点血色的瘫坐在那张木板床边的地上,近乎赤裸的娇躯上仅裹着一件大号男士的衬衫,整个人都如剥了皮的小米蕉般,张着双腿的瘫在那里。
那衬衫衣襟间露出的白花花的乳肉,还有张开的腿间,那都不知遮挡的羞处……珍珠在她身边不断忙着,想要为她止血,却不管怎么弄都没法止住。
他在那里看着,看着向自己叫来的珍珠,看着从赵晴伤处流出的鲜红,那些鲜红,是那么的多,多的都将她身下的地面吃成了一片血红,就如一面黑红色的镜子,不断吞噬着满是积尘的砖地,都因为太红,而近乎成了一片黑色,让她那失血的身子都显得更加惨白,让她那修长的双腿,那在衣襟间露出的两团白花花的奶子,都显得更加白的……不知为什么的,谢渔望着赵晴,脑中映出的,竟是那些在妈祖祭上被人套在身上一蹦一跳的三太子的神像,那些戴着黑色眼罩,身体膨胀夸张,没有一丝血色的白纸糊成的苍白脸庞,还有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抱着这个姑娘的身子,试图把自己那根东西插在这个比自己女儿都大不了几岁的姑娘身子里面……当时,这阿晴的身子还是那么柔软,火热,抱着她就像抱个小暖炉一样……她的眼神,都还是那么温柔,但是现在,现在……他知道老二说的没错,阿晴留在村里就是个祸害,早晚会把整个村子害了,但是,要让他就这么同意,就把这姑娘就这么了,等着这丫头死了,他又实在于心不忍。
「老三,你看?」
「三叔,三叔!」
「嗨,这丫头,弄得和什么似的。」
他听着老二的话,谢珍珠对他的叫喊,还有老转媳妇那让人糟心的念道。
「阿滩,阿滩……」
终于,他下定决心,叫起那个酒糟鼻的老头的名字。
「啥?」
「你赶紧去我哪儿,让蟹黄把三轮摩托开来。」「老三!」二叔公赶紧叫道。
「老三。」谢舟也跟着念道。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不要再说了,又继续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外面看看,现在崽子们都去帮忙找人了,村里应该没有外人,但还是得小心点好。」「珍珠,你需要什么,就跟你三叔说……」
「三叔,阿晴伤的太深,必须得输血才行,岛上的卫生站不行,必须去南海那边的医院才……」然后,又迅速打断她说道:「行啦,珍珠啊,医院什么的你就别想了,针和线之外你还要什么别的,我让他们去卫生站给你拿。」「三叔!阿晴失血太多,不输血的话……」谢珍珠再次焦急的叫道,而谢渔则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语,他望着珍珠身前的姑娘,那已经渐渐陷入昏迷的年轻女孩,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从她那裸白裸白的肌肤上挪开,转过身来,望着祠堂天井上那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那一片映在天上轻飘飘的好像薄纱般的白云,轻叹着说道:「人啊,有时候这命,还是得看妈祖啊。」「阿晴,阿晴,你听得见我的话吗?」
「阿晴?阿晴?」
赵晴模模糊糊的望着眼前的姑娘,模模糊糊的看着那张已经变得扭曲变形,再也认不出是谁的脸孔——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抓着,很多只手抓着自己的身子,抓着,抓着,自己在向上飘着,就要飞到云里,再又沉沉坠下,自己在风中不断摇曳,在海中不断飘荡,自己的眼睛好痛,被什么东西刺的都睁不开眼睛——她闭着眼睛,在那光线暗去,又迅速的亮起中,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滴着泪滴,不断的摇着,摇着……「阿晴?阿晴?看着我,阿晴,不要睡,千万不要睡过去。」那似乎是在叫喊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在好像好远好远的地方响起,响着……地面的震动,身下的振动,颠簸,泥土和海水的气息,那些冷风,让她觉得好冷,好冷,都想要抓紧身上的衣襟,但自己的身子,却沉的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觉自己的喉咙好渴,好渴,好像喝口水的……爸爸,妈妈……老公……对不起……呜呜……她不断哭着,从眼角处流出的泪滴浸湿了头下软软的东西,让那里也变得好凉,好凉……「这娃子还行吗?」
「不行,我不是说了吗?阿晴失血太多,必须输血才行。」「阿晴,我现在把你伤口缝上,缝上就好了,你要是觉得疼……」她闭着眼睛,在整个世界的摇动中,颠簸中,茫然的觉得自己在不断飘着,飘着,直到一切恼人的颠簸都停止下来,什么凉凉黏黏的东西,再次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不!
倏地,她明白过来,她知道了他们要对自己做什么!他们是要救自己,要让自己活下去!
不,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再活下去了,我不要,不要,不要!!!
她大叫着,干渴的喉咙都发不出一丝声音的叫着,在心里绝望的挣扎着,哭着。
「阿晴!阿晴!不要乱动,别动,你别动!你们快帮我按住阿晴!阿晴!阿晴!」不,我不要,不要!!!
她使劲挣着自己的身子,都睁不开眼睛的动着,但那些东西,那些她都分辨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却死死压在她的身上,就似一把把恐怖的铁钳一样钳着她的四肢,压着她的手脚,就像那天晚上,那天晚上,那一场场好像噩梦般的夜晚一样,那些人,那些人,他们一个个爬到自己身上,把他们的东西……呜呜,不,让我死,让我死,哇哇,哇哇哇哇——她在心里绝望的叫着,只是想要不再被他们欺负,不是再这样活下去的,在那里绝望的挣着,挣扎着。
啊啊,啊啊……
「这娃子怎么这么大劲啊?」
「就是,这力气大的,快赶上大马鱼了。」
「滚球,大马鱼你一个人抓得住啊?」
「你们都别废话了,六哥,你也使点劲啊。」
「猪茜,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呢?」
「阿晴,阿晴……不行,三叔,阿晴反应太厉害……你们谁去卫生站把曲马多给我拿来!」谢珍珠使劲抓着赵晴的腕子,被酒精和热水煮过的针捏在她手中,银亮的针尖不断晃着,晃着,想要找准赵晴手上的伤处,却根本找不到下针的机会,只能再次朝三叔公叫道。
「哼,这丫头,死就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三婆继续伸着脖子,挑着眼角的在后面望着,嘀咕着念道。
「行了……那谁,蟹黄,你赶紧去,把珍珠说的那什么……珍珠,什么来的?」「曲马多,就在……三叔,来不及的,让我带阿晴去卫生站吧!」谢珍珠再次转身望向谢渔,白皙的额上黏着被汗水浸湿的发丝,一滴透明的汗水都顺着她的额角滴了下来。
「这怎么行?绝对不行!」谢蛋生怕谢渔心软,赶紧在后面叫道。
「就真没点别的办法了?」谢舟也扶了一下眼镜,在那里问道。
「三叔,人命关天,我求你了!阿晴动的这么厉害,不打镇静剂我救不了她的。」谢珍珠没有办法,在心里都绝望的喊着:你们怎么就听不明白啊!!!
谢渔望着谢珍珠,还有赵晴,一时也是踌躇不定——把阿晴送到卫生站肯定不行,别说卫生站了,送到下山山庄来就已经担着很大的风险了,再要说去卫生站,就算自己同意,老二、老四也肯定不能答应。但如果不去吧,看阿晴现在的状况,又好像真挨不过去,不说别的,这血就止不住。
他皱着眉,眼看着珍珠抓着阿晴的手腕,那深深的红色,不断从那可怕的伤口中涌出,即便是被纱布缠住都不能止住,简直是比当年老六儿媳的血崩还要厉害。
「我说,是不是只要能让这丫头不再乱动,安静下来就行了?」忽然,就在他犹豫不定之际,边上的老二却不知为啥念出这么一句,然后又朝老四对望一眼,就朝门外叫道:「白粉蛋!过来!」立即,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正挤在门口看热闹的谢海胆身上,就连谢珍珠和谢渔都朝他瞧了过去。
「嘿嘿,二叔公,我啥都没干,就是看看热闹……」门外,这个村里有名的闲汉赶紧舔着一张满是油腻黑泥的瘦脸,龇着一口黑黄脏牙的笑着回道。
「我没说你干了什么,我当你过来,过来。」谢蛋伸着胳膊,示意白粉蛋过来,然后又朝他问道:「我问你,那天晚上你给阿晴用的东西还有吗?」「什么?什么东西?二叔公!天地良心啊!人在做天在看,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立即,白粉蛋就指天跺地,赌咒的说道:「我谢海胆就从没碰过什么违法的东西,我向妈祖发誓,如果我谢海胆碰过那什么东西,就叫我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生了儿子没屁眼!」「去,去,你别和我来这套。」谢蛋瞪了他一眼,继续问道:「我问你,那东西你还有没有吧?」「不白拿你的,给你钱!」
一瞬,在听到「钱」字后,谢海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意思起来,「嘿嘿,嘿嘿,二叔公,瞧你这话说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就问你有没有吧?」「嘿嘿,您这是要?」
谢海胆没有说话,只是朝赵晴那边努了努嘴。谢舟也没回他,继续追问道:
「我问你,那东西能让阿晴安静下来吗?」
「嘿嘿,这可不好说,您也知道,我又没用过……」「我就问你行不行吧?」「二叔公?你要做什么?」屋内,谢珍珠听着他们的话声,也明白过来——她不是傻子,自然能猜到二叔公想的是什么,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绝不可以!!!
她赶紧叫道,却根本没人理会。
「嘿嘿,嘿嘿——」白粉蛋一脸坏笑,但露出的意思已经极为明显。
「老二?」谢渔也是皱着眉头,望着谢蛋。
「二哥?」谢舟也是再次扶了一下眼镜,装作不明白什么意思的念道。
「老三,你看这个……」谢蛋咬着谢渔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
「我也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