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不知道栖亡谷的事。
数百年的积攒实力强横到已不屑行于暗处的土字一脉就这么灰飞烟灭悄无声息亡于一人之手……羽羊丝毫没有扳倒吕圻三的欣悦只觉肝胆俱裂。
世上……竟有这等样人!
这般近于的骇人武力怕也只有力才能压制了。
羽羊自认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是以不逃;一旦躲藏不啻告诉先生他也做了亏心事。
非但不能逃还得要闹腾像得了失心疯似的筹划降界、恣意玩耍让先生明白他没甚好隐瞒的。
为官之道亦复如是。
能让圣天子蹙眉骂一声:“胡闹!”性命、官位就算是保住了帝王杀人是不露愠色的慈颜悲叹牵连更多怕是要诛九族。
而眼前这名文士正是羽羊上达天听的传声筒。
羽羊始终疑心他与先生仍有联系把此人拉进降界的计画之中好让先生明白自己荒唐如昔甚至变本加厉独独没有叛心依旧是先生的忠犬只待先生下令随时能粉身碎骨效沥血肝胆之劳。
然而先生未有消息捎来仿佛消失于虚空中。
会不会……是自个儿想多了?以先生的年纪说不定早已驾鹤西归这些曾受他指点栽培、如今雄踞一方的后生晚辈脱出束缚再也不必会先生之意遂先生之愿从此海阔天空任君翱翔?
会不会雷万凛只是受不住丧子之痛杜妆怜一心钻研剑道已至疯魔才双双离开了世人的视线或隐居或闭关;而眼前这名看似仙风道骨的儒雅文士仅仅是贪图合作的利益渴望得到罕世的剑材才选择与头戴羽羊盔的狂人合作?
(试试看就知道了。
羽羊解下背后的包袱慢条斯理打开系结。
中年文士那双好看的凤目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贪婪之光短暂妖灿宛若流星。
——果然。
能劳动羽羊亲自携带的必是整个幽穷降界中最有价值的宝物只是恁谁也想不到竟是那柄赤霞剑。
那别具一格、两边各穿三环形似<mg src&“tomgdt&“ >杖佛具的扁元宝型剑锷此际却是灰扑扑的黯淡无光纹理缝间黑如积炭原本缠裹在剑柄上的皮革早已剥落仅于些许焦烂残迹仿佛是粗制滥造的赝品。
金装的剑身倒是另一番光景。
鎏金尽褪取而代之的是虹一般五色斑斓的渐层流彩较之原本魄力十足的暗金更加璀璨。
明眼人一望即之这是承受高热的痕迹不但消损锋刃的锐利度甚或伤及结构提高摧折的风险;以拼搏生死的兵器来说这剑算是废了至此再无大用。
文士明显抑着情绪波动扶桌微倾:“邵某可否一观?”
“我揹了大老远的路程正为交还家主。
”羽羊大方摆手:“……请。
文士捧起赤霞剑未理炙烧的流晖异彩旋开剑柄末端的镂空宝塔倒出枚荔枝大小、剔透晶莹的血红宝珠就着灯烛反复打量片刻才喃喃道:“不愧是火元之精!折耗玄铁异材若此竟无丝毫缺损……三鼎鏖兵所争之雀离浮屠果然名不虚传!”含笑眯眼的痴迷模样再不复道骨仙风瞧得人毛骨悚然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羽羊哈哈大笑心满意足总算稍稍放下了那一缕疑心。
——先生择人决计不会看上这等小鼻子小眼的趋利之徒!
“邵咸尊我早说过啦待此间事了我便将这枚旷世难寻的火元之精给你看你是拿来铸剑或吞服我都没有别的话。
大丈夫一言九鼎合作多年你还信不过我么?”
这名形貌儒雅的中年文士正是当今“青锋照”之主、人称东海正道七大派第一君子的“文舞钧天”邵咸尊。
青锋照长居三铸四剑之首在第二次妖刀圣战中前仆后继损伤之惨冠绝东海正道离灭门仅只一步之遥。
邵咸尊出身花石津邵家本是儒门望族继位于危亡之际倾家族之力再兴宗门搏得偌大名声再加上他乐善好施率领门人四处奔波赈济百姓与称雄水道的赤炼堂雷家形成强烈对比“青善赤恶”一说不胫而走人尽皆知。
但早在妖刀作乱之前邵咸尊已于门中失势多时雷万凛更是倍受压抑郁郁不得志;他们是直接受惠于这场席卷东海的武林动乱趁乱除掉了挡住前程的诸多障碍乘势爬上权势巅峰。
纵有疑者至多觉得两人的运气绝好或说“时势造英雄”万料不到果本是因正是为了夺得权柄两个年轻人才甘为“那位先生”所驱策在羽羊的协助下掀起惊天动的大变乱。
对邵咸尊来说当年欠羽羊的在助他剿灭狐异门时已然还清。
以“鸣火玉狐”胤丹书的武功其时狐异门实力之强、豪杰之多就算羽羊占了先发制人的好处若无青锋照、赤炼堂、水月停轩等正道顶梁柱的反戈暗助狐异门胤氏决计不能垮得如此之快后续的反击也不会如此轻易被弭平。
若羽羊
敢以旧事相胁邵咸尊手里也同样握着至极杀器——羽羊的真实身份——双方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岂能合作愉快?
故羽羊投其所好先助邵咸尊取得水元与风元之精开启他打造四象兵的万丈雄心再诱以世间难寻的火元之精果然钓上邵咸尊。
降界所用如破魂甲、半痴剑等无不出自“文舞钧天”之手纵以应风色的眼力也挑不出丝毫缺点只有心悦诚服令降界之说更有说服力。
邵咸尊起初是因为条件交换才搀和进来却渐渐发现了降界的其他好处。
这是个现成的兵器试验场足堪验证各种器械的杀人理论无论花再多银钱都难以创造出这样特殊的环境:参与之人具备一定的武艺水平使用兵器时无不豁尽全力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超高强度的生死拼搏没有规则、没有裁判更无点到为止创意纷呈至死方休……
他绞尽脑汁才使血甲门古籍记载的“半痴剑”得以重现兼具古书天马行空的描述以及操作上的实用性。
如此精巧的结构必定伴随着容易故障、机件耗损极大等缺陷让他在改良的过程中得以大幅提升技术眼界再回馈于四象兵的制程。
不得不说羽羊是擅于鼓舞人的才总能发掘出难以想像的乐趣所在。
况且还有火元之精这个强大的诱因。
能用来铸造兵器的四象精元必须具备“与内力产生感应”的特性这是成功与否的关键。
试举火元之精为例;龙翻身、火山爆发时所迸出的熔岩岂非灼热已极?却无法制成兵器。
当其正炽伤人不分敌我;俟其冷却又无法任意唤起火劲。
“注入内息才会发热”这一点恰是能否做为武器的关键。
这枚被称为“火元之精”的血红宝珠原本藏在一柄名唤“雀离浮屠”的宝剑之中。
此剑为西北火工名门赤鼎、玄鼎、白鼎三派所共有三派曾盛极一时历来相争谁也不服谁故每十年一决论定谁才是火工之最称“三鼎鏖兵”。
雀离浮屠便是三鼎魁首的象征胜者持有十年象征三鼎之最。
三鼎没落后雀离浮屠流落东海最后出现在铁鹞庄前的青砖上伴随着叶藏柯“越柱之人先问此剑”的警语。
羽羊应竹虎之请掳押霍家父子改造成鬼牙众却把雀离浮屠交给邵咸尊研究让他先过把瘾揣摩下坐拥火元之精的滋味。
但雀离浮屠并非火元之精的外放之刃而是囚笼完美设想了如何承受高热而不毁。
宝珠是用来吸收热能保护剑主的转化内力为火劲的异能全不在铸剑的考量内。
据说赤鼎派的绝学《熔兵手》能将精钢熔成铁水武力冠绝三鼎此剑恐怕就是用来对付熔兵手令持剑者得以战胜这门百兵克星卓尔立于三鼎之巅。
“这简直……简直暴殄天物!”
邵咸尊无法容忍这种保守的思维按雀离浮屠的外型造了柄赝品并置有如镜映除新旧有别全然瞧不出有何不同;内里的构造却是新设计务求发挥宝珠异能即应风色在兰若寺碑中取出的赤霞剑。
但这个试验毋宁是失败了。
龙大方无意之间注入内息没提升多少威力反被火劲灼伤掌心差点丢掉性命精心锻造的锋锐剑壳也因此成了废品不啻一场白忙。
“但那小胖子也不算白疼火元之精居然有这等好处亦是始料未及。
”羽羊取出一叠纸头哼笑着推过桌面。
降界结束后使者们因异法而瞬间昏迷由无面者一一抬出先集中于一安全无虞之由莫执一仔细检查并处理伤势后才换装梳理妥适送还来处。
像这样记录个人伤势、内外武功增减变化的纸头每人每轮均有一摞造册管理做为兑换之间里羽羊推销功法、武器或丹药的依据。
龙方飓色掌心的灼伤在降界结束前便已大致痊愈生出新皮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显是火元之精所致而非天上掉馅饼。
观察他两度灌注内力于剑柄首次并未产生高热第二次却造成严重的灼伤以龙方飓色的内力修为不太可能有如此明显的落差只能得到宝珠越与人接触、其异能越发活跃的结论。
“……以人养珠?”邵咸尊剑眉一轩眉心微蹙。
“那岂非要将火元之精置于龙庭山上?宫之中藏龙卧虎若有人识得此珠来历大人有把握能于护山四大阵中取回火元之精?”他是为这枚珠子才辛苦至此若是硬生生丢了采头岂不冤枉?
羽羊哈哈一笑。
“家主勿忧。
我有一法可保此珠无虞。
再说了就算真失陷于龙庭山亦有人能为我等取回必不令家主空手而归。
此珠其实已待过一阵龙庭山为免家主忧虑这才专程回收可见往来通畅无虞。
邵咸尊心中微凛:“他竟在指剑宫里也伏有暗桩而且等级不低才敢这般夸下海口。
鳞族素来排外血统不纯者难以坐上高位。
看来血甲门是渗进了宫六姓九脉如此造作却不知所图为何。
”不露声色垂眸颔首:
“大人有言无不凛遵。
羽羊笑道:“比起这个还有更麻烦的。
”递去一只系有缎绳的古旧卷轴。
“我一瞧这剑的模样便知是不成的了以家主通天本领要再造一柄一模一样的自是没问题但这小胖子是个多心眼的就怕他看出端倪
起了疑心。
我好说歹说才劝得他花三千点换了这个替改换兵器一事埋下伏笔。
卷轴里寥寥几笔绘着形象古朴的大鹏金翅鸟图形翼尖爪喙无不带着火焰威凛凛十分生动。
文头题有“百兵之魂.摩云金翅”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气势惊人下书:“金翅鸟有四一卵生二胎生三湿生四化生……若卵生金翅鸟飞下海中以翅搏水水即两披深二百由旬取卵生龙随意而食之。
以金翅鸟魂熔炼合兵可得极阳烈火之能百毒不侵之体。
金翅鸟典出佛经邵咸尊博览百家也读过这部《法苑珠林》并不陌生。
只是怪习武之人还是指剑宫的正传居然会相信世上有可以与兵器相融合、借以提升人兵之能的百兵兽魂……该说是宫不肖还是装弄鬼真有如此效连名门大派的弟子也不免上当?微露苦笑起身取出一只长木匣扭开锁扣。
但见猩红绒垫里嵌了柄银色长刀刀背开叠如翅又有几分像龙骨;刀锷如以暗红色的琉璃制成似灯非灯十分异。
刀柄之前装有斧刃状的护手柄末的刀首却是一镂空凹槽从尺寸上几可判定是镶入火元宝珠之用。
“这是我构思数月重新设计的一柄刀机关就不藏了横竖也藏不了应该比雀离浮屠的赝品更能发挥火元之精的威力。
既是融合了百兵之魄由剑化刀也非难以想像此刀不也有几分雀羽戟张的模样?”
羽羊一怔拊掌大笑。
“妙极妙极!既如此就叫‘天火翼阳刀’罢。
融合了大鹏金翅鸟妖魂的器是该有此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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