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张翠山和殷素素皆是震诧莫名。
张翠山心道:「此人自称最恨奸邪淫恶之徒,怎的竟也说出这般亵侮的话来?莫非是我此时精疲力竭,且又穴道被制,神智恍惚之间听错了?」
殷素素更是愕然变色,霎时间满脸涨得通红,一双怒目狠狠瞪视着谢逊,勐
地手臂一扬,正见两枚银针激射而出,向他疾刺过去。
谢逊早有防备,双手只一拂,将那两枚银针稳稳接在手中。
殷素素银针一发,登时后悔,心知谢逊武功太高,自己激愤之下贸然出手,
非但伤不了他,反倒授人以柄。
谢逊冷笑一声,说道:「张相公,你也看到了,决非是姓谢的居心不良,有
意戏亵。实在是你这位小情人狡黠伶俐得紧,谢某不得不防着点。」
转头对殷素素道:「你刺我两针,我也刺你情郎两针。」
说罢双手各拈一枚银针,作势要向张翠山双目刺去。
殷素素惊骇失色,急叫:「不要伤他!我都听你的便是!」
说着便将先前张翠山披在她身上的那件长袍脱了下来。
谢逊将长袍接在手中,摸索了几下,不动声色地道:「这长袍本是张相公的
,你一刻之前才披在身上,想也未及把暗器藏于袍中。小姑娘,你继续吧。」
殷素素无奈,又将身上佩剑解下交给谢逊,低着头小声说道:「谢前辈,晚
辈身上真的再无兵刃暗器了。」
谢逊冷冷地道:「方才你也是这般说的,姓谢的岂还能再听信你一个字?」
殷素素心下懊悔不已:「怪只怪五哥与这人全力拼掌之时,我存了私心,迟
迟不肯出手伤他,不想竟招致眼下之祸。」
原来,先前谢逊说要张翠山和殷素素在孤岛上结为夫妻,生儿育女,虽是玩
笑之言,殷素素却是听者有心。
而后巧合之下又被张翠山在脸上一吻,一颗芳心更是迷乱不已,只愿这船在
汪洋大海中无休无止的前驶,此情此景,百年如斯。
她深知两人门户有别,回了中原武林必又正邪两立,纵然互有情意,想要结
成眷侣也是难于上天揽月,心下竟而真的起了要与张翠山同赴孤岛长相厮守的绵
绵之想。
殷素素原是个心狠手辣、机敏伶俐的任性少女,遇到了这般儿女之情,却也
如普天下初尝情爱滋味的妙龄姑娘一般,理智全然为情所蔽,是以在张翠山与谢
逊比拼掌力之时,竟不依从张翠山所言,不愿出手袭击谢逊。
眼见谢逊当下咄咄逼人,殷素素暗暗叹了口气,心道:「罢了,我便去后舱
找个隐蔽之处,将上身襦衫除了,再穿上五哥的长袍回来。姓谢的查验我襦衫内
确无银针,自然便会死心。」
于是伸手去拾张翠山的长袍。
谢逊扯住长袍一角,道:「你做什么?」
殷素素没好气地道:「谢前辈执意要我如此自证清白,晚辈只好去后舱更换
衣物。」
谢逊道:「那可不成。你若躲在暗处做些手脚,把银针藏于别处,我又怎知?你不得离了我的视线,就在这里解下衣衫给我吧。」
殷素素只觉耳中嗡的一响,口中连道:「你……你……」
羞愤之下,浑身颤抖,竟是说不出话来,只恨不得立时便在谢逊脸上狠狠掴
一个耳光,终是强自克制,忍住不发。
谢逊却是面不改色,冷冷地道:「小姑娘,你尽管再发银针过来,且看是刺
在谢某身上,还是刺在你情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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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素素心中一凛,暗想:「他连番出言不敬,正是为了激我。」
心思冷静下来,对谢逊道:「谢前辈,晚辈身上当真已再无一枚银针……就
算真的藏了,当着眼下情形又……又岂能不交出来?」
说这番话时口气已是软了许多。
谢逊不为所动,道:「你便是再主动弃掉几枚,旁人又怎知你是否已全数弃
尽?总还是要查验过你身上衣衫,眼见为实才行。」
他又将手中银针迫于张翠山眼前,厉声道:「小姑娘,我看你存心拖延,分
明还想耍什么狡计。再不遵照谢某所言,休怪方才这两针即刻报应在你情郎身上。」
张翠山见谢逊竟执意要逼迫殷素素当面解衣,更拿自己作为要挟,早已是又
怒又急,心道:「我纵然被人刺瞎双目,也决不能叫殷姑娘遭此羞辱!」
一心只想疾呼殷素素万不可屈从于谢逊,却苦于穴道被制,身不能动,口不
能言,只在喉中连连发出哼喝之声。
殷素素向张翠山觑去,见他正圆睁双目地瞪着自己,眼神中尽是焦灼关切之
意,自然也知他心中所想。
又见谢逊所持银针距他瞳仁不及一寸之遥,只要手上稍有动作,张翠山立时
双目皆毁。
殷素素心头对他的满腔悬忧更甚于己:「张五哥不忍见我受辱,可我……可
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横遭残害。这姓谢的心肠刚愎、手段狠毒,对我不依不饶
,姑且就……就从他一回,只要张五哥平安无事便好。」
心念已定,银牙一咬,双手缓缓抬起,去解自己腰间束带。
时值蒙元之世,蒙古人并未如后世满人那般强令汉人剃发易服,殷素素身上
所穿正是一身汉服襦裙,上穿一件交领右衽的澹绿襦衫,下着一条千褶齐腰的翠
绿长裙,腰间一条白色绸带打了精巧雅致的双蝶结,将衫、裙紧紧收束,尤为显
得纤腰曼妙、亭亭玉立。
她将这条束带款款解下,继而又伸双手至右胁衽内,缓缓解开了襦衫衣带。
衣带解开之后,殷素素顿感身上一松,前襟略有滑落,领口处露出一小片洁
白的中衣。
她本是个芳龄十九的闺秀少女,生平头一遭当着男人之面宽衣解带,即便襦
衫之内尚有中衣蔽体,犹是万分羞怯难当,低着头不敢看面前二人,只将一双素
手紧紧攥着身前衣襟。
顿得片刻,殷素素默默吸一口气,抿嘴咬住下唇,双手轻拉慢拢,左右两幅
衣襟应手而开。
身前既已门户大敞,她索性顺势舒展手臂,将襦衫从身上轻轻褪下。
张翠山眼见殷素素真的动手解去了上身外衫,心头焦迫之余,不由得也是怔
住了。
只见她襦衫之下穿了一件白色半臂中衣,露出两截白玉般的小臂来,左臂上
有三处小小的梅花状痕迹,正是先前中了暗器「梅花镖」
所留下的伤痕,毒性虽已消去,伤痕仍呈绛紫色。
张翠山想起昨晚在舟中为殷素素解毒疗伤的情形,再看她此刻垂首含羞的模
样,心下不禁百感交集:「一两日之前她还是个横蛮刁恶、滥杀无辜的女魔头,
而今我二人俱落于强敌之手,她只因顾忌着我的安危,竟甘愿自己遭此羞辱……」
谢逊向殷素素招手示意,殷素素低着头将刚解下的襦衫递了上去,谢逊接在
手中略一摸索,又抖了两抖,澹澹地道:「很好,把裙子也交我查验吧。」
殷素素蓦然抬起头来,一双杏眼圆睁,俏脸涨得通红,嗔道:「你……你这
人忒煞无理!既已验过我襦衫内确无银针,怎还不肯甘休?」
谢逊面不改色地道:「小姑娘,我几时说过只验你身上襦衫?」
殷素素愣了一愣,娥眉紧蹙,欲怒还羞地道:「你还要怎地?休得欺人太甚!」
谢逊冷笑道:「你这长裙上裥褶又多又密,倒是个极适合藏匿暗器的所在,
你从裙褶上取针也比从衣袖中取针方便得多。姓谢的若不仔细查验一番,可着实
放心不下。」
张翠山见谢逊又要逼迫殷素素解了裙子,心头恼怒愈增:「这姓谢的强词夺
理,分明是意图亵侮。倘若殷姑娘解了裙子,更又逼她解去中衣,如此得寸进尺
,如何是个头?」
殷素素却是默然无语,心知谢逊所言非虚,她适才所发那两针便正是从裙褶
中拈出,心下忖道:「这人眼力恁地高明,我自认拈针手法迅捷隐蔽,岂料还是
被他察觉了。现下我待要再分辩裙上已无银针,他也必不肯信。难道……当真要
把裙子解了给他?」
殷素素原本才貌双绝、聪颖伶俐,往日为天鹰教筹划谋算,直把黑白两道人
物均戏弄于股掌之间,岂料如今遇上谢逊却是处处受制于人,稍有动作便即被他
识破。
她踌躇忸怩一番,终是自知计拙理短,更唯恐违拗了谢逊会对张翠山不利,
暗自宽慰道:「好在我裙内穿有衬裤,倒也并无大碍,且再忍耐一时,叫这姓谢
的无话可说。」
她下身所穿是一条千褶齐腰长裙,又称「留仙裙」,翠绿裙摆轻盈飘逸,长
及脚面。
这本是殷素素最钟爱的衣裙,她又自幼便生性喜好洁净,当此情形犹怕长裙
沾到鞋底而染了尘埃,是以先蹲下身去脱了脚上一双锦鞋,只穿着罗袜娉娉袅袅
地踩在一个蒲垫之上,才又轻抬双手松解了腰间裙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