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把体温计夹上啊!」摆在茶几上的体温计被杨廷松拿在手里,他看
了眼刻度,递到了杨书香的眼前,「准是出去时衣服没裹严实,受了风寒。」那
体贴而又专注的模样落在杨书香的眼里时,让他本就刺痛的心变得愈加凝重,什
么叫顿挫感,什么叫无力感,哪怕就算是满腔怒火,此时在亲情面前也被迫变成
了妥协。
「不行的话让伯起开车带着三儿去医院瞅瞅。」就近正好有车,杨刚稳了稳,
他看到侄儿脸上倒是有了点血色,问道:「三儿,感觉好点没?不行的话一会儿
大直接带你去县里!」
看着大大,杨书香眼里一阵失神,下意识间他把桌子上的烟盒拿了起来,心
口的气不太顺,摆弄着烟盒,很想抽一根烟顺顺。
「不用!大初一的甭折腾人家,回头完事我带他去王大夫那看看。」话毕,
柴灵秀冲着陈云丽抿了抿嘴。
「反正他大一会儿也得去县里,不行爷俩一块走!」陈云丽会意,嘴上说这,
心里琢磨着过后该怎么去盘问能从孩子嘴里把心事套出来。
赵焕章和赵保国跑进来时,杨书香已经喝了两杯热白开,肚子着了暖,总算
舒坦了许多。焕章和保国依次给杨庭松一家拜了年。往年都是杨哥冲在头里,今
年罕见的是,杨哥没有半点积极主动,忙问他这是怎么了——蔫头耷脑的?杨书
香坐在椅子上,一边夹着体温表,一边慢悠悠地往嘴里填着热过的饺子,没吭气。
「你杨哥身体不舒服。」让完焕章,柴灵秀又把保国揽在身侧,从一旁的笸
箩里给他抓了把糖:「你妈过年给家打电话没?」保国「嗯」了一声。杨伟披上
了外套,出行前哼了一句:「该睡不睡,起来又不知跑哪野介了。」保国不解,
看了眼柴灵秀,又把目光看向杨哥。赵焕章也是一头雾水,骨碌着眼珠子,终于
壮起胆子:「杨老师,我杨哥又咋了?」
「你景林叔去你家没?」不等焕章言语,杨伟看了下自己的儿子,又撇起了
嘴:「他?胡作呗!」
楞瞪起眼珠子来紧盯着杨伟,杨书香心说你说还来劲了!他不想让妈妈为难,
可架不住父亲没事儿找事儿,也不知自己哪得罪他了,就跟不是亲生的似的,处
处针锋相对、吹毛求疵,妈逼的吃错药了吧!
「杨哥,我和保国先去凤鞠姐那,上那聚齐吧!」见势不妙,焕章拉起保国
的手,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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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灵秀起身拿起外套,又把陈云丽的衣服拿在了手里:「咱也都走吧,转悠
转悠介。外面可冷,嫂子你得多穿点。」
「他聚啥啊,跑别人家吐介?!」杨伟哼哼唧唧来了这么一句。实在是听不
下去他的埋怨声,杨书香便怼了过去:「你还有完没完?」话声刚落,赵永安打
门外走了进来。被顶撞之下,杨伟把眼一立,指着杨书香喝问:「没个规矩,跟
我犟嘴是吗?!我听你再说一句?!」外人面前被看了笑话,这他哪受得了!
「行啦小伟,值不当的!」杨庭松伸手一拦,笑着跟走进来的赵永安打起了
招呼,又问孙子:「香儿,五分多钟了,看看体温表多少度?」
杨书香撇了杨伟一眼,照着地上就是一口唾沫,随后他把体温表从怀里拿了
出来。
杨伟这人最看不惯的就是儿子这吊儿郎当的样儿了,见他从那阴阳怪气用这
种方式来回答自己,立时老羞成怒:「我看你再哼一声试试?」伸手指向杨书香,
戳戳点点。
「废他么什么话!」剑拔弩张之下,杨书香晃悠着站起身子,也把眼珠子瞪
了起来。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杨伟:「翅膀子硬了是吗?!啊,人不大倒学会骂街
了,我让你骂我抽你嘴!」走上前去他把手一扬,巴掌就轮过去了。谁会想到杨
伟说急就急,竟动起手来,好在杨刚手疾眼快,窜上前一把抱住了兄弟:「小伟
你干啥?」
杨书香瞪视着杨伟,怒火攻心,这口气爆发出来之后,举起手来指着自己的
太阳穴:「来来来,照这打!」歪着脑袋往前串起身子。
年前就给儿子顶撞过一回,见他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愈演愈烈,杨伟登时怒
不可遏:「看见没?这臭混蛋要反了天!」使劲挣脱着杨刚的束缚,挣脱不开便
急赤白脸道:「你给我撒手,撒手!」杨刚抱住杨伟的身子不为所动,反劝道:
「让外人看笑话是吗?!」杨伟冷笑连连,道:「看笑话?我这脸早就丢没了!
你给我撒手!听见没?」
李萍绷起脸来一拍巴掌,喝止道:「这大过年非找不肃静是吗?」窜上前来,
拦在当间儿,一把护住了杨书香的身子,推到一旁:「香儿,咋还跟你爸骂街啊?」
杨书香卜楞起脑袋,余光正扫见赵永安,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刹那间,脑
子一荡,从脊背上迅速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乍了翅般就吼嚷起来:「我招
谁惹谁啦……」。无缘无故被人起了外号,课堂上又被老师吓唬,逮着蛤蟆捏出
尿来?更可气的是,放学后他被一群人围堵在小树林里,躲都躲不及。还有没有
天理?那个晚上,他眼睁睁地看着马秀琴被赵永安蹂躏,难道好人都是这个结果?
然而当这一切都在拳头挥舞起来之后被平息下来,世界真的就平静了吗?没有!
他也知道,永远也不会有平静可言一说。悲从心起时不禁一阵哀叹。做人做事我
谨小慎微,从来都不敢去招惹是非,结果就换来这个下场?
咬着牙,在怒火的眼神里杨书香看到了陈云丽,同时也看到了她眼神里深深
藏着的东西。那复杂之色叫他如何去解读呢?出于怜悯?出于心疼?还是故意做
作?
「入洞房啊……」
仿佛听到了她的淫叫声,于是昨晚那一幕幕似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内事儿
轮不到我管,也他妈的跟我没半点关系……鼻翼翕动不断喘着粗气,杨书香越咂
么越不是个味儿。武侠的世界里,碰到这种事儿应该血溅五步,但现实中他不能,
也没法像对待赵永安那样,对自己的爷爷突下狠手抡起拳头。
「这臭混蛋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三番两次被儿子顶撞,杨伟是真急了,
无奈身体被抱住无法挣脱出来,便脸红憋肚冲着杨刚吼叫起来:「你少管闲事!
把手给我撒开!」猛一窜,转悠着身子抡起拳头朝着杨书香就打了过去。浑浑噩
噩间杨书香下意识架起了左胳膊,碰撞之下他「哎呀」一声大叫出口,身子一佝
偻,捂住了左手从那抽搐起来。
「你打他哪了?」孙子弯着腰一脸痛苦,李萍也急了,冲着二儿子嗷了一嗓
子,上前就是一巴掌。
「不过日子了是吗?」见婆婆给气得直哆嗦,柴灵秀扶住了她的身子,朝着
杨伟冷冰冰地甩了一句,而后心里起腻,一阵心寒:「要吵别从家吵,有多远走
多远,省得堵心!」她面沉似水,杏眼圆睁,这么一喝,屋内立时变得鸦雀无声,
而下一秒又俱都围在了杨书香的身旁,架起了他的身子。
「多大的事儿闹成这样儿?啊,也不怕人家笑话!」杨庭松眉头一皱,挥了
挥手,「这都八点多了,都别嘟噜脸蛋子窝在家里,该干啥都干啥介!」心里一
阵恼火,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孙子身上:「咋啦嘛?又伤着手了?」
抱着胳膊,一阵呲牙咧嘴过后,杨书香直起身子。环视着身边每一个人脸上
的表情变化,于是电影里的众生相被他一一捕捉进眼里。此时原本应该息事宁人
借着台阶作那顺毛驴,但无缘无故被找怂着,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心说话,
难道活着就这个样子?那几欲炸裂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波澜再起。什么这个那个,
都他妈是虚的假的,都他妈的是岳不群!气血上涌,随着门外面传进来的一声炮
响,他身体打着摆子浑劲儿就上来了:「跟外人没本事,就会欺负家里人,什么
玩意!」凭空怒吼起来,咆哮着身
子一打挺儿从李萍身前挣脱而出,以滚倒的方
式摔了出去:「出幺蛾子,看我不顺眼有种就拿刀捅死我……」反正在父亲眼里
也不是个人了,耐鸡巴是不是了,与其窝窝囊囊憋闷着,还不如大闹一场痛快呢!
然而令众人始料不及的是,谁也没想到杨书香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因为在他
们眼里,这孩子从未干过这种撒泼行为,更不会猜出来在这直挺挺躺倒的过程中,
有着杨书香对家庭内部现状的惊诧、失落和不满,有着杨书香对自身那种无能为
力感到悲切和忧伤,还有着杨书香抗击那些无耻嘴脸时的满腔怒火,更有着他对
现实生活中产生出来的巨大落差而感到的彷徨和恐慌。
倒地的一刹那,杨书香眼前有如天女散花般一阵凌乱,似乎被谁掐了一把,
身子就给托住了。他打着挺儿翻滚着,至于后面嚷嚷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他一个
字也没听清,于他而言那些东西已然不重要了:「有种就弄死我,省得我碍你们
的眼!」闭着眼吼叫着,全然不管不顾起来。
俗话上说得好,叫清官难断家务事。俗话还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一
九九四年年初的大早上,老杨家闹腾了这么一出不太愉快的事儿。十七岁伊始,
花季少年杨书香病了一场,他在和父亲的对抗中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法儿来发泄自
己的情绪,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尽管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