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饭早就热好了,冒着热气摆在了圆桌上。屋内,干货鲜货也放在盘子
里,摆放在茶几、炕上,因为一会儿有人要过来拜年,所以都事先准备了出来。
「香儿呢?」李萍拿着暖壶从里屋走出来:「怎没放炮呢?」这话一说,里
屋的杨刚也吱声了:「是内,才刚还在屋子里呢,这打晃儿的工夫就看不见人了,
刚才我还转悠来着,也没看到三儿去哪了。」
「不会是上厕所了吧?」柴灵秀也没看见人,踱进里屋,正看到杨刚和陈云
丽两口子在炕头上哄着颜颜玩,见小家伙从炕上爬来爬去,也凑了过去:「呦,
小家伙精神头还挺足,几点醒的?听不听话?来,奶奶抱抱。」从炕上把孩子抱
在怀里。
「听她奶说,半夜醒了两次。」看着弟妹哄着颜颜,杨刚走到堂屋,点了根
烟,坐在凳子上,提起手来轻轻捏着脑门:「小伟呢?咋不过来吃饭?」
「前院跟伯起说话呢。」柴灵秀接了一句,抚摸着颜颜的脸:「谁给孩孩儿
打得红脑门呀,这漂亮内。」这是昨个儿她给馒头戳红点时一就手给颜颜点的,
为的就是过年图个喜庆,见陈云丽打了个哈欠,她边说边笑:「折腾你半宿吧?!」
陈云丽「嗯」了一声,笑呵呵来到堂屋,她也点了根烟,坐下来后脸上有些
倦意,不过精气神看起来不错:「可比他爸小前儿皮多了。」撂下话,也嘀咕起
来:「三儿这是跑哪介了?」
沏好水,李萍笑着接了一句:「还有个不折腾的?云丽起来之后这哈欠打的,
回头拜完年赶紧回介补觉。」见老头子从厢房走出来,招呼着:「他爸,别忙乎
了,把尿桶拿进来,赶紧吃饭吧!」杨庭松不慌不忙,言语道:「一会儿胖小他
们就过
来啦,我合计着又看了眼昨天和云丽归置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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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赶紧吃饭吧,昨儿晚上就操持,今个儿还操持?」杨刚朝着院子里喊
了一声。杨庭松摇晃着脑袋,笑着说道:「这活动活动筋骨呀挺好,你还别说,
晚上跟云丽弄这一气,汗也出了,就当锻炼了,吃饭都香。」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这人他闲不住。」跟儿子说了句,李萍进了里屋,
她从柴灵秀手里把孩子接过来:「你去吃饭吧,这饺子和菜端出来一会儿就凉。」
哄起颜颜时却兀自对她念叨起杨书香来,说你三叔咋这半天还不回来。
来到饭桌前,柴灵秀朝院里喊了声,让公公进来吃饭,返回头把赵伯起他老
兄弟的情况跟大伯子讲了,说左右书勤得去老丈人家,干脆这个事儿就交给书勤
去办。杨刚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昨个儿玩牌时新岳还张嘴了呢,央求自
己说帮陈秀娟一把,干脆都交给儿子去办,间接着让儿子去学学怎么处理人情。
他们正说话,马秀琴打正门走了进来。进门先是给杨庭松拜了年,杨庭松一
看是秀琴,笑着把她让进了屋子。说过了吉利话,柴灵秀就问马秀琴有没有看着
自己儿子,这半天上厕所也该回来了,要不就是跑去秀琴家找焕章了,都这个点
儿了。
马秀琴摇了摇头。往年都是香儿来自己家催儿子起床,寻思着孩子没过来的
原因可能是因为昨个儿看电影睡得晚,哪知不是那么回事。
七点半都过了,人也见不到,柴灵秀言说了两句便走了出去,过西角门,先
是到前院喊了一声,让杨伟过来吃饭,仍旧没踅摸着儿子的影子,打门里出来时
见篱笆门虚掩着,就跑了过去。往下一看,儿子正蹲在三角坑里不知干啥呢,忙
催问起来:「香儿,你还不赶紧吃饭来?」叫了两声不见动静,走下坡来一看倒
吓了她一跳。儿子蓬头垢面,丢了魂儿似的正坐在树根子上抽烟呢。再一看,他
脚底下还扔了四五个烟屁。
「地上凉不凉呀?!」眉头紧锁,柴灵秀一把将儿子从树根子上拽了起来:
「该闹肚子啦!」
被这猛地一提,杨书香打了个哆嗦,他木然地看着柴灵秀,陡地抓紧了她的
手臂:「妈,妈妈,你会不会不要我?」那左手分明一直在颤抖着,像发面饼似
的肿了一圈,浑然不觉,仍在追问:「你不会丢下我不管,不要我了吧?!」
儿子抽了那么多烟,又无缘无故说了两句没头没脑的话,正疑惑不解,柴灵
秀忽地发现他的手还肿了,心里顿时颤悠起来:「到底咋回事,你快告妈啊!」
杨书香一脸暗淡,猛地搂抱住了柴灵秀的身子,嘴里兀自说着:「你不会不
要我吧?」那神神叨叨的样儿把柴灵秀都给弄懵了
从半个小时之前,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回归了现实,但杨书香始终也没有
走出昨晚上阴影对他造成的困局,这让他对整个世界产生出前所未有的怀疑,他
紧紧搂住女人的身子,因为这是他妈妈,因为他怕失去她。
「到底咋回事?别不言语,你快告妈啊!」柴灵秀从没见过儿子如此失魂落
魄过,她既担惊害怕,又无比心疼,摇晃着儿子的肩膀泪都快急出来了:「你咋
不说话,你咋不跟妈说话呀!」
从恍惚中醒转过来,杨书香抽搭起鼻子,试图笑一笑,结果笑倒是笑了,可
能长这么大就今个儿这笑比哭还难看:「妈,儿心里难受哇。」
「你看着妈!」柴灵秀端住了儿子的肩膀,一字一顿,打量着他。儿子那双
原本应该炯亮的大眼以及那张清秀俊朗的脸,此时挂满了愁绪和哀伤,她不知道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把儿子挤兑成了现在这样,连嘴唇都隐隐透着一丝青色:
「你跟妈说到底是咋回事?」那一刻,杨书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扑上前
一把搂紧了柴灵秀,眼泪簌簌,吧嗒吧嗒的滴淌而下。柴灵秀抿起嘴,搂住儿子
的脑袋,儿子轻易不哭,肯定是遇到啥糟心事儿让他心里憋闷坏了:「香儿,跟
妈妈都不能说吗?」
这事儿让杨书香怎么开口说呀!连马秀琴的事儿他都憋在了心里,更何况发
生陈云丽这个亲人身上的事儿了。「妈妈。」杨书香紧紧地搂着柴灵秀,嘴里嗫
嚅地叫着,难受之外内心又极其恐惧,从未怕过啥的他在此时真的害起怕来,他
怕自己的妈妈也会做出那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无论如何是他不能接受的,
那样的话,还不如拿刀捅了他,也落得个痛快:「妈你别走。」就那样瑟瑟抖动
着,如风中摇摆的杨柳,嘴里轻弹,连声叫着,泪水止不住往下流淌着,有如夜
宵啼鸣:「妈妈你别不要我。」凌乱在呜咽的风中,或许也只有杨书香敢于在众
人面前脱颖而出,把这最伟大的两个字连在一起喊出来,也只有他敢于在那不善
表达的年代里伸出双臂搂住自己的母亲,用这种方式向她表达情意:「妈妈。」
那鼻涕一把泪一把给柴灵秀的衣服都弄湿了,她知道,儿子到岁数了,也会像当
年他两个哥哥——书文和书勤那样,把心眼藏起来,不管大嫂子这个当妈的怎么
问,都不会吐露半个字来。
「妈不问了,你跟妈回家。」柴灵秀捧起儿子的脸轻轻擦着他的眼角:「哭
成这样儿,我儿的心里不定多委屈呢。」又轻拍起他的肩膀,把那受伤的手托在
眼前:「手咋弄的?总该把事儿跟妈讲讲吧!」
「那手是我捶墙弄的!」哭过之后心里好受多了,胡乱抹了把脸,怕妈妈担
心,杨书香抽搭起鼻子解释起来:「妈,我知道不应该做傻事儿,让你陪着我一
起难受……你别跟别人说这事儿……」
儿子在年初一闹腾这么一出,当妈的能不担心吗?杨书香越这样说,就越让
柴灵秀心里起疑,问也问不出来,又猜不出到底发生过什么致使儿子用这种极端
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对于她这个当妈的来说,是又疼又怕又心酸,眼泪围着眼圈
打转儿,忍不住嗔怪起来:「脸不洗牙也不刷,头发乱糟糟的,再这样邋里邋遢
的妈就真不要你了。」怕话刺激到儿子,又见他心思不属,柴灵秀拧了他一把:
「还听不听妈话?」
杨书香支支吾吾点了下头。美好的梦被整得支离破碎,人也给弄得遍体鳞伤,
于他而言,就算一休哥跑来恐怕也没法解决眼前的问题,至于有没有诸葛锦囊,
更是遥不可及,那玩意都是编造出来的,就算有,也是历史了。生怕梦醒之
后连最后的念想都没了——妈都离己远去,还有个啥意思?手就紧紧搂住柴灵秀
的腰,不肯放开,嘴里语无伦次如梦呓般:「我做了一个跟你在一起的梦,让人
砍了。」
柴灵秀虚微挣脱一下,而后拢起儿子的脸:「多咱才长大呀,才不让我提溜
心?」尽管半嗔的芙蓉脸上一片冷峭,秋水的眸子里挂满了忧愁,面对儿子时,
仍很快就笑了起来:「那么大了还哭鼻子,还磨人?成心气妈?快去把脸洗了,
你大他们都等着你呢!」推了儿子一把。这时,一缕阳光悄然无息地从东山照射
过来,蔓延在柴灵秀的那张水润的脸蛋上,杨书香偷偷扫了她一眼,叨咕了一句:
「妈,你能亲我一下吗?」
「啊?啥?」
「没事。啥也没说。」
回到前院,给儿子把手简单包扎了一下,让他去换衣服,趁着这个功夫柴灵
秀跑去了后院。本来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事儿也不叫个事儿,可既然儿子不愿跟自
己讲,当妈的知道了又不能眼瞅着装看不见,她就合计着让嫂子出面去探探儿子
口风,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儿还好好的呢!」陈云丽寻思着又问柴灵秀给儿子的手处理没有,柴灵
秀没说话,儿子的手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当妈的哪能看不见呢!小妹嘴上不说,
有过类似经历的陈云丽知道她心里着急,便宽慰起来,把这事儿都揽到了自己身
上,心说真格的自己这做娘娘的从孩子嘴里还套不出半句话来吗:「晚上我问问,
看到底是啥事儿把儿子弄成这样的。」
那边的马秀琴虽说知道了信儿,却插不上嘴,因为暂时没看到杨书香的人,
不知道孩子的手伤成啥样,所以心里七上八下。然而于焕章那边她自己还身陷其
中不得其法呢,又哪还有啥解决的招。不过待她看到陈云丽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儿
时,免不了又一阵自惭形秽,心道一声自己可真没用,孩子心里委屈自己这当长
辈的束手无策不说,之前竟还口口声声说要给孩子快乐,上哪去给呢?一阵患得
患失,又暗暗琢磨,十五过后就该搬过来了,到时候找机会再跟杨书香絮叨絮叨,
只要孩子提出想法,要啥她这个当琴娘的都答应他,满足他。
姐儿仨在这西屋一絮叨,大门外吵吵嚷嚷的便涌进了一拨人马,到院子里声
音更大,隔着门就叫起来了,祝福声、道好声此起彼
伏。
「香儿咋还不过来吃饭?」因不见孙子的影儿,李萍念叨半天了,见拜年的
人都来了,又知问起屋外的二儿子:「小伟,你看香儿了吗?总得把饭吃了再走。」
杨伟摇了摇头,被支问得有些气恼。「三儿今个儿是咋了,跑出去就没影了。」
撂下话,杨刚起身笑着跟门外的来人打起了招呼。剜了一眼杨刚的后背,杨伟也
跟着站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屋子里可就挤满了人。杨书香施施溜溜地混在人群后头,本来
堵心不想吃饭,又怕妈妈责问,刚凑到桌子前捡起个饺子,没等填嘴里就被喊住
了:「你干嘛介了?」一看是父亲,他张嘴就扯了个慌:「闹肚子了。」
「闹肚子?你看现在几点了都?」被父亲这么一通没来由的喝问,杨书香把
饺子朝桌子上一扔,正要回敬两句,忽地看到嘈杂的人群里娘娘正寻梭着自己这
边,而且还在招手,他脸腾就红了,不知为何又热又涨,于是鬼使神差般把脸一
撇,捡起盘子里的饺子就往嘴里填,一个接着一个,随后他只觉得头重脚轻,胃
口再次抽搐起来,身子连续打着冷战,哇的一口全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