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水壶,柴灵秀回转身子边走边说:「都计算好了爸。对了,香儿呢?」
杨庭松撩帘跟着走了进去,四下看了看:「给他大拉着下象棋呢。」眼神可就盯
向了大儿媳妇的下身。黑色高跟鞋,浑圆饱满的屁股,颀长健美的大腿。脑海中
闪现着每一次伏趴其上撞击时产生出来的震荡波,激情四射回味无穷,杨庭松可
是深有体会。他胯下蠢蠢欲动,心说这都十来天没跟云丽过夫妻生活了,今晚上
……「晚上简简单单就好了。」言语了
一句便钻进了套间,愣了会儿,听声辩位
觉察到二儿媳妇要走出去,杨庭松一个闪身走了出来:「小妹,那水壶给我吧。」
「爸你甭管了,反正我得进屋,就手喊香儿一声让他把外面的灯笼点亮了。」
柴灵秀撩帘刚走出去,杨庭松就摆了一道:「那晌午剩的菜就合一块吧,云丽,
来个乱炖吧。」头半句说得还算清楚,后一句可就有些含糊其辞,乍一听还以为
是「云丽,来个乱伦吧。」
陈云丽回头撇了杨庭松一眼,知他嘴里说得不是什么好话,低声啐了一口:
「臭不要脸的没句人话!」自打他进屋陈云丽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以她对他的了
解,这老东西肯定会盯着自己的身子看。果不其然,回头之际陈云丽在杨庭松的
眼神里看到了贪婪之色。
「押酒助兴不就要这个调调吗!爸晌午喝了鹿鞭酒,我问过胖小的,就老大
泡的那酒。还别说,喝完之后这鸡巴硬邦邦的,吃完饭趁没人打搅咱乱一次伦!」
「你甭废话,大过年找着我跟你急呢!」
「闺女呀,咋还跟爸使起性子了?」见陈云丽面色不善态度决绝,杨庭松有
些悻悻,但很快他就凑到陈云丽的近前,脸上堆满了笑:「你看,爸没记错的话,
从上个月二十七号算起,二十八、二十九、七号、八号,到今儿个足有十三天了
吧!以前咱就掀篇过去,不提了不提了,咱重新打鼓另开张好了。你听爸说,爸
也别四次六次定那准星搞本本主义了,咱爷俩搞了那么久,知根知底相互了解,
只要有欲望就提出来,相互满足,岂不更好!」那掰开手指数着日期的样子煞有
介事,说得头头是道又不失诙谐,上了年纪的人踩着时代的步伐,融入当下,不
愧是当了几十年人民教师的心灵导师,历经风雨。
给杨廷松这么一说,陈云丽差点没气晕过去。这人现在咋变得这么无耻?怎
么就一点脸不要呢?瞪起眼珠一时气咻咻的,指着杨廷松的鼻子斥责:「听不懂
我说的话是吗?以后你少骚扰我!」
杨廷松从没见过儿媳妇这么较真过,心说合着怎么哄都不成了?背着手走向
门口,摇起脑袋嘟哝:「你没良心啊!当年你和老大都忙,是谁当牛做马替她照
看的孩子?又是谁每天给她熬粥养胃?喝多了给她扶回家,下雨天回不来又骑着
车去接她,都忘啦!」
陈云丽皱起眉头:「还提这些干嘛?你都那样儿对我了,还要我怎么跟你讲
良心?」记不清多少次自己委身在公爹的胯下被他胡作非为,又羞愧万分,心底
稍稍升起的那点感念之情也于瞬间化为乌有:「肏我前儿你咋不提?啊,是谁在
教师节那天搞得我?啊,又是谁在政府路的老房子里一边接电话一边肏我?啊,
是谁?你说啊!」她越说越气,耸起的胸脯仿佛要挣脱出那条明黄色毛衣的束缚,
身子都跟着哆嗦起来:「还有脸提?大秋是谁在这搞的我?啊,又是谁在储物间
隔着玻璃一边跟儿子打招呼一边肏得我?老糊涂啦?良心良心,跟我提良心?」
被揭发出来,杨庭松一脸愧色。转念一想,我有啥错?又不是我强行做出来
的,要不是因为她主动勾引,我能干那种事儿吗?心里不服,杨廷松苦拉着脸出
言辩解:「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可当时你不也没太拒绝我吗!」撩帘看
了眼外面,亮如白昼,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炮声,四下里静悄悄的,转回头又说:
「开始要不是你的盛情邀请,爸能对你那样儿?帮了你那么多次还埋怨我?
人都是要讲良心的,可不能昧了这颗心!」拍起胸脯连连反问。
「说得可真好听,不愧是当了一辈子人民教师的人啊!那你给我听好了,我
不欠你的,也不想跟你再纠缠下去,从此咱们各走各的谁也没打扰谁,你还当你
的公公,我还当我的儿媳妇,别到时候撕破脸对谁都不好看!还有,我也不跟你
耍混让我哥心痛,让外人看笑话戳我陈云丽的脊梁骨,该伺候你的我伺候,该养
着你的我养着,百年之后给你养老送终。言尽于此,你赶紧给我走,别影响我炒
菜!」陈云丽指着杨廷松冷笑连连,说完把身子背转过去,抄起家什忙碌起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云丽你太狠了!既然这么狠心,为啥
今个儿又给爸穿这肉色健美裤?还不是勾引爸……」听到外面传来一丝风吹草动,
不便再说什么,杨庭松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溜达出去。
柴灵秀进屋后,先给水壶把水打满了,看着儿子正跟他大下象棋,杀得还挺
凶,就站在一旁瞅了会儿。
「妈,饭还没揍好吗?我都快饿过劲儿了!」
「谁让你饿了才知道回家的?」柴灵秀知道儿子夸大其词,笑着吩咐
了一声:
「下完这盘棋去把灯笼都点亮了。」走进堂屋摸了摸暖壶,见水都满着,招呼起
东屋看电视的人:「把炕上归置归置,手等功夫菜就上来。」话刚说完,儿子就
从西屋跑了出来,柴灵秀想起前院炉子该添煤了,又喊了一嗓子:「香儿,给炉
子添火啊。」
「晓得啦!」杨书香扬起手来冲着身后说了句半了咯唧的吴侬软语,正撞见
爷爷从厢房里走出来:「爷,饭熟了没?这肚子等着下食儿呢!」
「快了快了,炒完菜就开火了。哎你干嘛介?」
「灯笼还没点呢!就手给炉子添点煤。」
「把八仙桌子搬过来吧,炕上吃!」说完,杨庭松抬脚朝屋走去。他边走边
合计,到了屋内是越想越别扭,自己的这份良苦用心非但没能得到理解,还给大
儿媳妇一通怨怼,合着我里外都不是人了?琢磨着就此罢手一时又难以释怀,点
了根闷烟,越抽火越大,越抽越心烦。不行,绝对不行!穿得这么肉欲,好不容
易才让我赶上一回,死活也得搞她一次!
「爷,喝水吗您?」杨书勤提溜着水壶从东屋走出来。杨廷松「哎」了一声,
摆了摆手,问道:「小二,明个儿你跟你哥怎么走?」杨书勤把空暖壶放地下,
想了想:「跟我哥合计过了,明儿我开车把他和我嫂子送过介,拜完年我就直接
去小佳那。」
「嗯,行,安排好了就行,明儿晚上把姑娘接咱家来。」点了点头,杨廷松
心里有数了。他踱着步子走了两圈。「爸,都安排好了,你还琢磨啥呢?」不知
不觉中又回到了西屋,见大儿子问,杨廷松笑了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嘛,爸
这心里高兴呗!」
「哎呀,又让你操心啦!」二儿子婚事在即,杨刚的心里也特别高兴,父亲
都六十多了,他不想让父亲再操劳了:「他结完婚能消停个几年,最后就等三儿
了。」
杨廷松慨叹道:「都是我孙子,操心不也应该的吗!」
杨刚心里感怀,笑着问道:「爸,晌午那酒感觉咋样?」那两瓶酒留一瓶给
兄弟——当时没喝,剩下的那瓶众人一分就落个吧唧嘴,估摸连味儿都没尝出来。
他知道父亲平时善于控制自己,一天喝个一两二两正好给父亲补补身子,也不过
量:「要是感觉不错回头我再拿给你。」反正泡了一大玻璃瓶子,随喝随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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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味道不错,入口绵滑带着股浆味,嗯,后劲挺足实还不上头。」杨庭
松坐在了方桌对面的马扎上,嘴上这么说,却有些心不在焉。他脑子里一直在寻
思怎么把大儿媳妇留在身边,正苦无对策,猛然听到东屋传来颜颜的叫声,眼前
忽地一亮,顿时豁然开朗起来:「呵呵,估摸着颜颜又饿了!嗯,大晚上的你们
就甭让颜颜回去了,明个儿上午胖小跟红红不去姥家吗,小二开车拉着他们,省
得黑灯瞎火再折腾了。」对于杨廷松来说,这真是一场及时雨呀:今晚上我要不
把云丽搞上,都对不起颜颜这几声叫唤。
「今年咱家是多了口人呀。」杨刚一边说一边笑。往年都是吃过年夜饺子再
返回东头那边,不管是看录像还是看电视电影,也不怕折腾,可今年就不同了,
吃完年夜饭怎么也得十二点多,要是抱着孩子回介的话确实够折腾的,再说那个
点外面乒乒乓乓的一通鞭炮,也怕惊着孩子:「要不让胖小和红红从这……」说
了个半截,杨刚陡地想起了一件事,下午打牌时赵解放他们曾过来找过:我净顾
着高兴了,怎把解放约好了晚上的事儿给忘了呢?那这,那这我还怎么看云丽给
三儿红包?
「过年就让孩子们睡个整齐觉吧,又得拜年又得走亲戚,赶赶落落的。现在
颜颜也能搭着流食了,我跟你妈照看就行。」杨廷松的手指头频繁敲击着四方桌,
腿都禁不住来回抖动起来,说话时他把事儿使劲往自己身上揽,那张并不老的脸
上笑得越来越开心:「过十二点吃饺子,完事你们都回去歇着。」
「爸,我妈她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好,晚上再让她看孩子不折腾她吗……让云
丽带着孩子吧,反正我们也没
啥事。」考虑到母亲的身体状况,结合着实际出发,
在一番权衡利弊之下杨刚只得退而求其次。散牌之后从这西屋忍一晚上倒也能将
就一下,就是这计划有变,没法展开行动看三儿和云丽搞那事儿了:「那我和云
丽就留下来,从西屋睡一晚上。」
「你回来的这几天四处应酬,爸本心是掂着让你好好歇歇。」杨庭松摇起脑
袋,「平时孩子跟我们也习惯了,吃多少我们心里都有数。」
「平时都是你跟我妈伺候我们,一年到头也不得闲儿,孩子你们就甭管了…
…」杨刚顺手又点了根烟,说着说着便沉默起来。
「老大你少抽点,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叮嘱着儿子,杨庭松心里早就乐
开了花:「你跟云丽平时都忙,我心合计,趁着我跟你妈都还能动,能帮一把是
一把,家家不都如此吗!」其实他就等儿子吐口留宿这句话呢,见儿子答应下来,
脑头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只要能把云丽留下来,我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拿下
她,到了那个时候,嘿嘿,还不是由我说了算。好事得成杨庭松是越想越美,越
美就越禁不住浮想联翩。云丽今个儿穿得这么骚,摆明是要跟我玩一出欲擒故纵
的戏,既然你这么会玩,那我也不能跟不上节奏,到时候我先把避孕套戴上,缓
和一下你的情绪……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杨庭松都忍不住伸出手来,他也从烟盒里抻出一根香
烟,点着了,一边抽一边指着棋盘跟儿子讲:「爸跟你再杀一盘。」青烟缭绕肺
腑通达,心情直比外面的烟花爆竹,又脆生又亮堂,对此,他有充足的信心能够
拿下儿媳妇,打好这场攻坚战。
西角门上挂着的灯笼紧随正门口的灯笼点亮之后,尽管天空晦暗没有半点星
光,但地上却一片火红,耀得树影婆娑,连坡下的三角坑都蔓延出一片喜气。这
样的氛围下,西场边上的树木刷刷地舞动起来,欢歌载舞正在热烈地庆祝着;胡
同里更是提早铺好了一层亮堂的红地毯,准备迎接来自远方的亲朋好友;而院里
则是一片灯火通明,似乎是个演唱会的舞台现场,正等着主持人来主持节目呢。
蹂杂在这撩人的喜色之下,鞭炮一响,若不是除夕年夜这个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
还让人误以为这是谁家在娶媳妇呢!
爷俩絮絮叨叨正唠着,就在杨庭松拿起棋子正要走的时候,杨书香就从外面
跑进来了:「呵外面还挺冷,起风了可!」他搓着手,看向棋盘:「爷,你跟我
大从新下?」见状,杨庭松站起身子,笑呵呵地拍了拍杨书香的肩膀,示意他坐
下来:「香儿,接着跟你大下吧,爷去趟厕所。」说完,溜达着走了出去。
经过厢房,杨廷松透过玻璃朝里面看了眼。大儿媳妇肉欲的大屁股正背对着
自己,正和二儿媳妇一道忙碌着。心里飘乎乎,老杨迈起了四方步,过了套间,
身子往左一转,走出门外。
大红灯笼高高挂,映得胡同里喜气洋洋,远处哗啦啦响了几下,霎时间天空
变得五彩纷呈,好不艳丽。衬衣打扮的杨廷松走在胡同里,简直就像个小登科的
新郎官,朝前踱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五六米远身子一晃便走进二儿子那院。他
轻车熟路进了堂屋,来到杨书香的房间里,头一低,把手伸到了床下的箱子里,
摸摸索索……
联欢晚会开始前,外面的炮声已经开始响彻起来,但听得那轰隆隆的炸雷声
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老杨家的一大家子人围坐在炕上的八仙桌子旁正在一边吃
饭一边看着电视,说笑间透过窗子都能看到礼花弹打在天际之上的绚丽色彩。杨
书勤这边指着窗子外面刚言语一句,杨书香这边便如同长了虱子,抹了把嘴头,
屁股迫了几下就从炕上窜了下来。「香儿(三儿)这急?」「到点了都,该出介
放炮了!」杨书香喊了一声。
「吃完饭消停了再放!」不顾身后众人的喊说,杨书香穿上鞋就撩出门去。
他先是把二踢脚的炮架子端到胡同里,而后依次把拿出来的二踢脚填充上去,揪
好了信子便用打火机点燃了。
咚的一声过后,便是持续性的振聋发聩,那地面一角金光闪闪,雾气昭昭,
整个空气里全都是硫磺炮药子味儿。一通狂轰乱炸硝烟四起,胡同里串着回声,
那地动山摇的劲头震得房子似乎都颤了起来。杨书香刚把黄瓜粗细的雷子鞭拿在
手里,没等挂在竹竿上屋里的人提溜着炮口袋便陆陆续续赶了出来。
「我都快忙不过来啦,把礼花弹戳起来。」杨书香叫嚷起来。
妇女这边以李萍为代表,俩儿媳妇一左一右陪在她的身边,因谢红红要照看
孩子,是故没有跟出来。男人这头则是由杨刚打头阵,杨庭松、杨伟
、书文书勤
跟在后头,手里分别提溜着礼花,一色的鞭炮。
助兴的人来了,杨书香的劲头更足了。绑好麻雷子,他跑去前院又踅摸一根
三米多长的大竹竿,出来时,俩哥哥把礼花弹和二踢脚俱都摆放好了。
杨书香拿起一挂雷子挂在竹竿上,嘴里哈着气冲杨刚喊道:「大,咱爷俩往
外面走点,这玩意劲头可大。」
「等大放个双响。」杨刚捏着个二踢脚,用烟一种,呼吸间从手指头上闪过
一道亮光,紧接着就是一声脆响,继而半空中就炸开了。
「你爷俩可悠着点!」站在门口,李萍喊了一声。柴灵秀挎着李萍的左胳膊,
手一搭,攥住了李萍的手:「妈,最先响应的不就你和我哥吗,这前儿倒劝起人
来?」陈云丽站在李萍的身子右侧,笑着给婆婆脑袋上的绒花正了正。李萍左看
看右看看,俩儿媳妇人比花娇还是那么俏皮靓丽,笑着拉住了她俩的手:「年年
岁岁今朝,又一年到头了,日子越过越红火,真好!」
「抄来那么多炮不放,留着下小的?妈,你不比划比划?」杨刚回头问了句,
见老母亲一脸笑容摇了摇脑袋,倒是把自己媳妇儿和弟妹推了出去,他就提溜起
竹竿,和杨书香一左一右朝前走了出去。
「都捂住耳朵啊。」杨书文和杨书勤准备就绪,点燃炮架上的二踢脚时,柴
灵秀和陈云丽姐俩也加入了战团:「等我们先把礼花打着了。」姐俩分别点了烟,
侧蹲下身子。
礼花弹率先引燃,接下来二踢脚也点着了,一时间火星子四射响声大作,整
条胡同浓烟滚滚,半空上下起了流星雨,好不热闹。这时,杨书香和杨刚爷俩也
把雷子的导火索点着了,高高举起来,和身后的响声迎合起来,响成了一片。
耳畔嗡嗡作响,杨书香斜着身子回头扫了一眼。朦胧中家人们已经把手指头
堵在了耳朵上,他一时兴起,抖大枪时轮起了竹竿子。
「注意点,拿着杆子别乱轮,小心崩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杨书香听
得模糊,回头喊道:「啊,啥啊?」倒是看到妈妈和娘娘都在挥手。而一旁的大
大挑着竹竿也跟着凑起了热闹,落地开花的雷子咚咚的,杨书香抖起来舞动得更
活了。
杨书香这边放的正欢,隐约听到什么人在喊,待弥漫的硝烟散尽,他看到赵
解放从胡同口走了进来,身后陆续还跟着小海他爸,二梁叔,文举叔,南坑老石
家的二大爷,一队治保赵伯强,电工贾新岳,小赵叔,贾大。
「这不解放大爷吗,嘿,叔伯大爷都过来啦,你们来得正好!」赵解放是知
客,吃百家饭长大的,他子承父业干的是红白事的差儿,下半晌曾过来一趟,因
人家老杨一家杀家鞑子,没凑上手,哥几个一商量,约好杨刚晚上聚齐耍上两把,
便一道跑去贾新民那,推了两锅。这不,码完人半道上正巧碰上赵世在和贾景林,
就一起过来了。
「都够利索的,我这酒可还没喝完呢!来来来,跟我喝口介。」杨刚朝着众
人寒暄。跟在一行人的屁股后头,杨书香喊了声「娘娘」。陈云丽和柴灵秀停住
了脚步。杨书香跑上前,看着妈妈和娘娘,把手一伸嬉皮笑脸道:「啥时候给我
红包呀?」
陈云丽笑着看向杨书香,一脸溺许,粉色长外套裹着她柔腴的身子,蛇皮高
跟鞋尤其显眼:「还怕娘娘跑啦?」
「搞得神神秘秘的,」乜着陈云丽,对着她那双笑眼挑了下,柴灵秀又伸出
手打向儿子:「多大了都,还跟你娘娘伸手?还不进屋吃饭介。」陈云丽掐了下
柴灵秀的胳膊,嗔笑:「打是亲骂是爱,要么儿子跟你亲呢。」说得柴灵秀脸蛋
羞红,碓了她胳膊一下:「就你话多!」杨书香面上一喜,扑上前一左一右搂住
了她二人的腰。柴灵秀只是扭捏了一下,她斜睨着看向儿子见他一脸欢快,便没
再推脱,而后听到他嘴里哼唱起来:「情场中,几多高手,用爱将心去偷……」
喧闹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红红火火映在三个人的身上,显得格外喜庆,踩着碎
步,儿子嘴里又嚷嚷起来:「新媳妇儿过门啦……」这话她在书文结婚时就听儿
子念叨过。
杨书香回屋刚把饭扒拉利索,赵焕章和赵保国就从外面闯了进来:「杨哥,
杨哥,就等你了。」杨书香喝了口茶:「着啥急,等我咽利索了。」扫了一眼柴
灵秀,心早就飞了。
西屋,赵世在喊了一声:「保国,跟你杨哥早点回来。」保国卜楞起脑袋
「哼」了一声。「焕章,你爸内?」「我爸跟我妈在道上。」焕章回了一句。杨
伟和贾景林说着话,转头说了声:「让你爸去前院。」拉着贾景林走了出去。
「把衣服扣子扣好了,记得早点回来吃饺子。」柴灵秀叮嘱完,陈云丽起身
把大儿子的围脖从衣架上摘了下来,套在杨书香的脖子上。杨书香摇晃着脑袋:
「戴啥围脖啊,又不冷。」陈云丽凑到杨书香耳朵旁,拢起手小声道:「吃饺子
前儿记得挑里面三头带尖的那个,娘娘给你取吉利儿。」杨书香「哦」了一声,
眼睛锃亮,嘴角也扬了起来,他学着陈云丽的样子,也咬起了耳朵:「你给我穿
丝袜没?」陈云丽拿眼瞟着杨书香,小嘴撅了起来。
「好嘞。」言说着,杨书香朝着焕章和保国比划了个手势,让他俩先出去。
转回头,冲着陈云丽嘴一咧:「到时候我给你拜年。」转身之际对着她的脸亲了
一口:「妈,我玩介啦。」颠起脚跨进堂屋:「晚上去我大那看录像介,跟我娘
娘睡。」这话给西屋的杨刚听见,他心里虽美,却不住合计:今儿晚上没法回去
了,回头得让云丽把事儿告诉三儿。
「杨哥,你咋不骑那跑车?」驮着保国,赵焕章支问着杨书香。保国也随声
附和:「是内杨哥,你咋不骑,这车多地道!」
杨书香摇起脑袋:「那车给我爸了。」他蹬着自己的这辆二八,这车多着实,
刮风下雨天还能驮着自己妈妈回家,心里自有一番计较:「我又不泡妞,骑那么
好的车干嘛?」保国听见这话又勾起他的好奇心:「难怪焕章哥把车子换了,啥
时候把女朋友接回家给我们看看,给我看看?」赵焕章搓了保国脑袋一下:「你
个小肖孩知道个屁。」保国叫嚷道:「我啥不知道?不就崩锅儿吗!嘿嘿,不崩
锅儿我老娘(褚艳艳)肚子咋大的?」
哥仨骑着车,很快来到陈秀娟小卖铺的门前,那杆儿狼、山猫等人已经等了
会儿,他们都跨在车上,等着吩咐呢。
「先去胖墩那,估摸王宏他们已经到了老石家的台球厅了。」跟杨书香说完,
赵焕章让保国扶着车,走进小卖铺买了两盒阿诗玛。「要不完事咱回来看录像?」
朝着南头走时,赵焕章吧唧着嘴问杨书香。这一提醒,众人也嚷嚷起来,说秀娟
家里来了不少人,身上带钱的起哄凑份子说回来进里院看看介。杨书香不哼不哈。
赵焕章见杨哥不为所动,套了个没趣:「不看就不看,反正十二点之后电视上也
有录像。」他嘴里哼唧着,驮着保国来回倒着脚:「杨哥,这车可真不错,变小
轮之后蹬起来能有三十迈车的速度,一点不比八马力的兔子慢。」这回杨书香言
语了,且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不正好吗,家来家去也不用住姥家了。」
「啊不不不,我内意思是骑个短程还可以,骑长了也累,也累。」
「累你妹,找小玉就不累?」
一行人嘻嘻哈哈,顺着坑坑洼洼的土道来到南头,胖墩正等着呢,推了车,
乌泱泱的一群人借着亮光顺着南场往西面的老石家台球厅赶去……
老杨家的西屋,炕上一拨,炕下头一拨。炕上的人正在扎着金花;而炕下头
的人聚在桌子旁围在一圈,正在推着牌九。炕边上和柜子上摆着茶水,动静不大,
摆出来的钱却不少。杨刚没推牌九,他和赵解放、赵世在等人坐在炕上正比划着
扎金花呢。闷着牌,盘腿而坐,捡起门口的两张十块扔进了海里:「接着闷。」
赵世在搂住了手里的三张牌,捋着捻开看了看,是A金,从家门口的钱堆里拾起
两张也扔了进去:「值二十。」赵解放那边看着小海他爸一脸凝色,又看了看自
己手里的牌,才一副小对儿,见老杨和小赵势头正猛,把牌扔进了海里:「我叠
了。」起身抄起炕头摆着的茶壶,晃了晃,复又抄起了水壶蓄水。
西屋这边暂且不提。东屋,桌子上摆放着瓜果梨桃、干鲜果品,老老少少四
世同堂正一边看着春节晚会,一边磕着瓜子唠嗑呢。才刚不久前,他们接了个长
途电话,是远在南边的杨华给打来的,拜年道好问长问短一一打过招呼,聊了差
不多有一个小时,只差杨书香没在,倒是都知道他玩心大,也没埋怨。撂下电话,
看到赵丽蓉演的小品,勾起了李萍对往日的回忆。
「奶,接完我姑电话咋不言声了。」看到李萍沉默不语,杨书勤把茶水递给
了她。李萍会心一笑:「给奶倒杯白开水吧,」看了眼重孙女,忙冲着陈云丽和
柴灵秀说:「这热炕我倒没觉得热,看,都把孩孩儿腾熟了。」这么一说,妯娌
俩确实看到颜颜小脸发烫,汗涔涔的,赶忙一个往炕梢挪褥子,一个抢身去抱孩
子。谢红红脸一红,吐了吐舌头:「怕她热,奶完我还给往这边挪来着,一看电
视就给忘了。」腾起身子也跟着忙乎了一气,见孩子哼哼唧唧的,又躺下身子把
毛衣撩了起来,把奶头送进孩子
嘴里。
「电视里演的也不尽属实,就拿吃肉来说,饭桌上也不是天天都有。」喝了
口水,李萍用手推了推老伴儿的身子:「你少喝点茶,回睡不着觉。」又接着之
前的话,对杨书勤说:「你跟你哥赶了个尾巴,当时的条件都不好,咱家就说有
你爸撑着,那也是时常吃窝窝,那前儿的人思想还都保守,八三年分地日子就好
过多了,我记得你兄弟小前儿,就那脑袋瓜才这么大点……」李萍慢悠悠的,跟
杨书勤边说边比划,「不过忆苦思甜这话并非作假,人走到哪也不能忘了根本。」
「我爷不时常提这话吗,入乡随俗不能忘本。」杨书勤点头道。
「忆苦思甜不能忘本,做人就应该这样。回想起来吧,当时八级工一个月的
工资才多少?老师的工资更低。这一路能走下来,不容易啊!」杨庭松抱着他的
茶水瓶子,片腿下炕,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点了根烟:「如今改革春风吹起来了,
人们的思想也都跟着活络起来,生活水平越来越好倒是有目共睹。」
「爸不说了吗,过完年开发区又要招商引资。」杨书文捡起一块苹果递给兄
弟,「雅静园年后继续开工,西面征召的那片地都得盖上楼。」听大哥这么说,
杨书勤点了点头:「雅静园那边我倒是知道。我听说,哎,沟上村南头窑坑那边
不也给政府让出去了,说上面有人点名要了那片地,要盖个什么度假村。」
「深里的东西爸清楚。」杨书文耸了下肩膀,转头问陈云丽:「妈,是首府
那边内谁的儿子圈的吗?」
陈云丽冲着大儿子笑了笑:「你以为你爸啥都知道?」遂拉起柴灵秀的手:
「正月十五体委那边有外国人过来演马戏,还没告三儿呢!」
没等柴灵秀接话,杨书勤倒是先说起来:「可别不告应,不告应三儿的话又
得兴师动众,这不早上贴挂钱差点没把我审个底儿掉,赶明儿丁佳来了还得让我
二婶给挡着呢!」说得柴灵秀这笑:「你也是,就不会怼他?跟小文啥都惯着,
惯出毛病让我来挡,我才不管呢!」瞅见陈云丽在偷笑,捅了她一家伙:「你还
笑?到时候你去顶着!」
「这回不怕我抢人了?」陈云丽抓住了柴灵秀的手。柴灵秀乜了陈云丽一眼,
用手抻了抻她脚上的袜子,小声儿说道:「挺透亮。」滑溜溜的,手感不错。陈
云丽也捏了捏自己脚上的丝袜,揶揄着柴灵秀:「跟你说少穿点,非不听,看你
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我还怎么少穿?」柴灵秀已经把厚衣裤换成了薄的,这毛衣再脱可就只剩
里面的秋衣了,未免有些不雅。
「到你本命年了,」陈云丽拉住柴灵秀的手:「明个儿把那双红高跟穿上吧,
咱姐俩一块拜年介。」
「又一年啦,过得还真快。」李萍用手拍了拍柴灵秀的胳膊,把她手抓过来,
唏嘘不已:「闺女到年三十六了都。」她是看着柴灵秀长大的,不是闺女胜似闺
女。
「妈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老太君了,」柴灵秀用手指着李萍跟陈云丽讲,回
身把她头发上的绒花摆正了,端详起六十开外的婆婆,笑道:「看,还是当年那
样,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陈云丽劈了瓣儿橘子递送过去:「妈,你要是不讲出来,谁知道你实际岁数?」
「妈都六十多了,老了。」哄得李萍脸上开花,直说直笑:「你们姐俩在一
块啊,那就是一台戏。」
陈云丽挨在柴灵秀的身畔,冲着李萍摆了个兰花指:「那我们姐俩就跟你唱
一出!」
「还真是,好久都没听妈唱了。」柴灵秀先是看了看李萍,而又又看向陈云
丽,迎合道。李萍连连摆手,笑着看向两个儿媳妇,这二人就跟自己的闺女似的,
她是怎么看怎么爱:「气力跟年轻时差远啦。」
「等你过生日前儿,我和我嫂子说啥也要给你唱一出。」看着直比亲妈的女
人,柴灵秀从来也没把自己当儿媳妇看。还真就是这样,除了姐姐们给买的红秋
衣红秋裤,胳肢窝下面的毛衣上早给婆婆挑了个红阄儿,说是自己本命年秉气儿
微,扎红辟邪。也系上了她给的红腰带。过年了,婆媳坐在一处,热热闹闹的氛
围别提多好了。这情这景颇为难得,又都聚在一处,柴灵秀就撺掇起来:「等佳
佳来了咱一起拍个全家福。」这一提议李萍自然是双手赞同了,同时也得到了大
家的响应。
这边的谢红红慢悠悠地拍着哄着,奶完颜颜,整理起衣服来。杨书文小声问
道:「着了?」谢红红点了点头,冲着婆婆和婶娘絮叨:「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这些日子总半宿半夜醒,可折腾人了。」说着话起身给孩子把被子盖好。
「养
活孩子可不都这样儿。」伸手指着颜颜,柴灵秀又冲着婆婆李萍说:
「我看她上面长个小牙儿,也听得懂大人说话了,呜呜的就差个说么了。」李萍
笑道:「可比她爸小前儿皮多了。」陈云丽这边尽顾着笑,被柴灵秀逮着了:
「我嫂子的嘴都快笑到耳台子后面了,要我说呀,这性子随她。」
「你看,婶儿和奶都说性子不随我。」看到母亲在笑,又听到婶儿和奶奶相
互说道,杨书文抿嘴冲着谢红红笑了起来。谢红红白了他一眼,嘟起嘴来:「咋
啦,随我跟妈不好?」这一说,众人都笑了,谢红红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声过后,李萍接茬道:「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脑子里仍旧回味,「大
地震内年,胖小六岁,小二才三岁,你看看,大的都有孩子了,二的转年也该成
家了,多快呀!」
老伴儿旧话重提时,杨庭松看了眼大儿媳妇,很快便把眼神挪离开,嘴里咂
么道:「地震过后的余震才吓人呢,就那大地晃悠起来跟坐船似的,人在上面走
也和喝多了差不多,都不记得抱着胖小和小二跑出去多少次了。」
「可不么,我那神经衰弱就是从内前儿开始落下的。」李萍一边说一边慨叹。
「爷,这话妈跟爸都不知跟我俩提过多少次呢,要不是您跟我奶,可能就没
有我们了。」杨书文和杨书勤小哥俩冲着杨廷松异口同声道。杨廷松摇了摇头,
笑道:「过年可不许提那不吉利的话。」
「我记得那会儿前院的房子刚盖上,还没入住。东头那边的房子盛的都是生
产队里的破烂,乱七八糟的,老大还没归置利索。咱这一大家子人就都挤在这老
宅里,为这事儿可愁坏了我们老两口。」李萍如数家珍一般提说着过去。
「都挤在这三间房子里?」谢红红听丈夫说起过家里以前的事儿,具体方面
倒是没那么细致。
「那边不打了个隔断吗,原本你姑姑从里面睡,后来她搬去了套间,你爸跟
你妈就在这边将就了几个月。」说话间,李萍鼓秋着身子爬了起来,来到炕头取
过窗帘,摸到被子时,嚯了一声:「哎呦,炕头都着火了。」事实上熬鱼炖肉都
是用的大锅,晌午和晚上连在一起,能不热吗!
「我去把灶膛的劈叉抽出去。」杨庭松起身走向堂屋,给灶膛清火时,朝着
里屋念叨了句:「胖小啊,晚上你跟红红就甭折腾颜颜了,让她从这睡吧。」拿
起未烧尽的劈叉走向院里,浇灭了,而后转悠着身子来到厢房,挑开炉盖看了眼,
火快燃尽了。
杨庭松才刚给暖气裤子填完煤,大儿子提溜着水壶走了进来。接过水壶,杨
庭松问道:「输赢?」
「还凑合。」杨刚给父亲递了根烟,尽管玩炸金花他输了二百多,却并未把
这事儿告诉给父亲。输赢就图个乐,他也不在乎那几个钱,倒是烟没少抽,水没
少喝。
「我看解放他们兴致挺高,一会儿把他们留下来吃饺子吧。」往年都是这样,
吃不吃放一边,总要挽留一番。杨廷松一边说,一边踱着步子,撩开套间帘看了
眼里面。傍晚时他曾来这里间转悠过一圈,西屋正房里的东西尽都搬到了这里,
满满腾腾的,床铺上、地上,摆得到处都是,真就快连下脚的地界儿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