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你不是输光了么……」少年似乎也被剑后裴怀玉的气势所慑,没再继续无礼调侃,心中骂道:她一张臭脸肃穆得好像扫墓一样,想必有些特别手段吧。
裴怀玉冷冰冰地道:「我的钱虽然输光了,可人还在」想赌债肉偿?少年翻了翻白眼,又故意打个哈欠道:「你很值钱吗?桌上还有大概四千两金票子,凭一句话就想空手套白狼?」「你侮辱我,我本必让你血溅五步」裴怀玉解下腰间的太极青龙剑,扔到了赌桌上,续道:「接下来如果你再赢的话,我可以饶你不死」砰!少年气得满脸通红,狠狠拍桌子道:「放狗屁,竹竿女,敢吓唬公子爷吗!」周围看热闹的赌客均能看出裴怀玉威仪冷酷,必非凡俗,心中暗笑:有钱小少爷的胆子倒是不小。
「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替你杀一个人」裴怀玉皱眉道:「只不过我先天太极门的武功尊贵无比,出手一次,至少价值万两黄金,你的四千两赌本似乎又不太够,嗯……这样好了,输的话陪我三晚,权算你出六千两金子了」看客们心中惊异这个女人如此胆大包天,竟视世俗礼法如无物,但一接触到她森冷威严的目光,都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敢露出丝毫嘲笑之色。
「赌什么却要由我做决定」少年转瞬冷静下来,反手推出了四千两金票,潇洒得彷佛扔掉四千两垃圾似的,旁人看得咽了口唾沫,往日只听说楼上贵宾雅座多有豪赌,楼下倒真是头回见到这么刺激有趣的场面,老赌徒们甚至已经悠然开庄,赌这俩人的胜负了。
「可以」裴怀玉重新坐了下来,端起上等美酒,冷声道:「但要以使用赌具为限,至于玩什么,你就随意吧」方小禾略一打听才知道,那少年和裴怀玉一样是生面孔,到这里后大咧咧玩了几把,赢多输少,不见得有很高明的赌术,只彷佛有数不清的赌本,输千八百两也面不改色,老赌徒都清楚,口袋里越有雄厚的赌本支撑,下注就越硬气,心理上就越有优势,很难当菜鸡对付,可是比公主还要跋扈的裴怀玉似乎对这俊秀少年很有「兴趣」,当下和他赌了一局摔茶杯。
让局外人将一个茶杯抛到地上,下注赌碎不碎。
当方小禾得知少年刚才买一赔五的不碎时,心思倒是一动:人不可貌相,这少年或许也不简单。
「龙吻的宗旨就是以客人的快乐为唯一准则」此时从楼上走下了一位貌似主管的中年人,温和笑道:「老板听说二位贵宾的豪赌后,特意遣在下来伺候着」裴怀玉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少年则笑着道:「怎么赌我都是无所谓,但单凭一句话就赌我四千两黄金,外加让我……哼,好像不太合规矩吧?」裴怀玉冷冷地道:「我就是规矩」中年人客气的看着少年道:「赌什么或赌不赌本来都由客人决定,但您既然已经跟了注,就视为已经同意,只能继续玩下去了」少年高声道:「赌当然是一定要赌的,但按天下赌场规矩,我还可以再加注」裴怀玉森然道:「你还要加什么?」「你说先天太极门的武术值一万两金子对吧」少年忽然从怀中又拿出好大一迭金票,「这里有五十万两黄金,我赢了,你就得替我杀五十个人,另外我还要你按照中原江湖规矩,当众见血立誓」「小鬼!你以为我是谁?!」裴怀玉额角青筋暴起,生平首次感觉心尖发毛。
「公子爷有的是金子,管你是谁,主要看你实在不像个守信用的女人,只能这样了」少年笑得很嚣张:「哈哈哈,怎么?这点儿小钱就能镇住你了?看来跑江湖的娘儿们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啊」在场绝大部分赌客都没听过中原先天太极门大名,亦都随声附和笑了起来——少年怀揣如此数额的巨款,想必不是中原的豪门公侯,便是西楚贵胄王孙了,东淮的土王和巨富们肯定没这大的财力。
「小禾,你来的倒快」上官琅璇和严青竹挤过人群,来到了方小禾身旁,随即问道:「瘦高个儿女人应该是裴怀玉吧?那个纨绔少爷是谁?发生何事了?这么热闹」「你们也提前了好几天」方小禾简单解释几句,期间飞快斜睨严青竹两眼,顿感一股邪火又莫名燃了起来。
三人正说话交流时,龙吟清越,裴怀玉拔剑如电,眨眼间还剑回鞘,桌上的茶碗盖内已多了一小盅鲜血。
见血立誓算是已经生效。
龙吻主管对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依旧温和礼貌地道:「龙吻赌场规矩,五十万金以上或涉及人命的豪赌,当拆成三局进行,两位,这里人多嘈杂,还请上二楼雅间对局」「不用了,这里就挺好,方便让大伙看她怎么输」少年解下华美披风,松了松衣领,单脚踩着椅子,倒还真见几分豪迈,「拿副骰子过来」金虹岛上好像很久没人赌这东西了,主管轻轻摆摆手,立即有属下入内去取。
这一小段间隙,更吸引了大批赌徒围拢过来观看,纷纷开庄押注,三局下来,资金流动之巨,恐怕一艘千人级铁甲战舰也足可造出来了。
楼上一间雅室,装潢清幽静谧,犹如大儒书房,毫无赌场俗气。
一位明艳万方、风仪绝世的年轻丽人正怀抱婴儿,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周围站有五个精光内敛的武道高手,其中有个高大老妪,头顶悬浮透明真气,雄浑壮阔,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但态度和其他人一样的恭谨无比,大气都不粗喘,生怕亵渎了眼前倾国倾城的女主人。
窗口一个青面赤发,相貌如魔的壮硕大汉低声请示道:「少爷好像惹到了先天太极门的剑后裴怀玉,要不要属下去处理?」绝色丽人用秀美指尖逗弄着婴儿的小手,淡淡地道:「他都十五岁了,正是闲不住的时候,而且也该见见世面,等输了再说吧」婴儿小手追着母亲手指胡乱挥舞,咯咯发笑,青面巨汉立刻不再多言。
这时楼下的主管已经摆好两个骰盅,十二颗象牙骰子,少年笑道:「简单一点,一人一颗,比大」看客们大声欢呼,这种「老土」的赌法出现在这时,反倒有种很新鲜的感觉。
裴怀玉三根手指拿起筛盅,讥诮道:「好,同点也算你赢」少年一愣,立即又道:「这可是你说的,另外有言在先,不许耍老千往盅里加骰子,也不许偷换进去其他什么七八点的骰子」「哼,趁我没改主意,快点开始吧」少年边摇边心道:我自幼就和门内老郎中学这门手艺,出六点易如反掌,而且同点算赢、不许偷加、比大又不能打碎骰子,这要是还输,老爹非骂死我不可。
开盅,六点。
买他赢的赌徒们鼓掌欢呼,先天太极门弟子则面色阴沉。
少年得意笑道:「你输了,第二局我们赌……」「我还没摇骰,你怎知道我输了?」说罢,裴怀玉飞快摇了一下骰盅。
就一下而已。
开盅,骰子裂成两半,一面六点,一面一点。
在一流武功面前,俨然出千都成了笑话,裴怀玉的眼中说不出的残酷可怖,寒声说道:「在你答应选赌具的时候,就注定输了,乖乖洗干净等着我吧」少年怒不可遏的骂道:「你个臭婆娘,臭竹竿女……你……」先天真气连气血流动都能操纵自如,何况一颗小小的骰子,尽管早有所料,但裴怀玉对内力的控制,显然也超过了严青竹的想象,当下问道:「师姐,你能做到隔盅裂开骰子吗?」上官琅璇蹙眉,琢磨好一会儿才道:「让我隔盅打碎骰子、控制点数是毫无问题,可是喷劲如针,单割一线,再兼顾正好弄成七点……这远比看起来难多了,裴怀玉武功卓绝,不愧是太极玄门正宗」那少年确有一股发自骨子里的硬气,此刻居然也毫不气馁,踏步窜到旁桌,朗声道:「第二局就赌这桌麻将,盲抓十四张,当然牌大为胜」「随便你」对于裴怀玉来说,无论赌什么都一样,她无法控制运气,可但凡是赌具,她就有本事靠功稳操胜券,黄金固然可以帮助其在中原培植更厚的势力,令人爱煞的美少年身子更是人之大欲,万不可错过。
「够了,看清胜负之势也是实力的一种」惊世风华,娇艳绝伦,美到直可以令万千众生自惭形秽,可以让疯狂的赌徒暂忘赌钱的丽人正缓步而来。
彷佛仙后走入了她的云中宫廷。
上官琅璇美目圆睁,内心大惊道:唐芊怎么会在东淮?人们都在为魔国圣女的风姿失夺魄,唯有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很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就要开熘,最后只好硬着头皮笑道:「你……你怎么下来了」唐芊走近,颇为温柔的将少年衣领重新扣好,又拾起被他扔掉的披风,轻声道:「成什么样子,我再不下来,你是不是就该上房顶了?」上官琅璇看着向来冷艳无匹的唐芊,居然和一个俊美少年颇为亲昵,不由得替叶尘感到悲哀:枉你个风流鬼四处留情,如今倒遭了报应,妻子居然都养了漂亮小男宠,也难怪,魔国妖女,还能三贞九烈给你守节不成。
那少年尴尬的挠挠脑袋,又立即跑回了赌桌笑道:「姐你别担心,看着好了,我还有很多绝招没使出来呢,绝不会再输给她的」「都快给人家当小相公了,还嘴硬,给我站好,不许再乱跑」唐芊说话很轻,声音也非常小,却好像蕴含着一股不容推拒的绝对威严。
少年立刻低头,果真不敢再动了。
围观者恍然大悟,顽皮的少年或许不怕爹娘,不怕哥哥,更不怕爷爷奶奶,但通常都很怕姐姐。
大概是因为姐姐管教弟弟,下手打起来总会比较疼。
上官琅璇也是惭愧的抹抹额头,暗笑自己满脑子胡思乱想,眼前这少年自然就是唐芊的亲弟弟,唐雷九的小儿子,唐溟玉了。
「你们聊够闲天没有?」裴怀玉出殡一样的怪脸更显可怕,「第二局你说赌麻将,要不要求你姐姐救你?」溟玉挽起袖子怒道:「看我怎么……」唐芊按住暴躁的溟玉,冷声道:「你这副竹竿似的怪身架,没半点姑娘样子,看多了都反胃,想继续赌就过来吧」姐弟俩讥刺人的言语都如出一辙,可裴怀玉已顾不得生气,去年北燕之战她也在场,一眼就认出了唐芊,故意装作陌生,当然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武功上比她不过,今日千载难逢,或许可以靠智慧和胆识赢一把大的。
「刚才你的小鬼弟弟说比摸牌……」「我知道了,你洗牌吧」唐芊看溟玉时,还像是一个教训弟弟的姐姐,等她看其他人时,就好像在俯视蝼蚁,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高洁冷傲,比什么武功文采、贵族身份还要绝对的超然。
如果叶尘在这里的话,会发现此时的唐芊,已经有了魔尊梵天情的一丝非人韵。
裴怀玉不理这些虚无缥缈,双手按住了桌上散乱的麻将牌。
赌客们唉声叹气:仙女姐姐装过头了,就凭竹竿女刚才那手摇出七点的技,给自己洗一幅清龙绝对是易如反掌,到时你有天大的赌术也只能干瞪眼。
裴怀玉手势犹如白云微风,美妙无比,眨眼间已经分出了十四张牌,她不用看也知道,清一色一条龙是不可能输的。
「该你了」溟玉看了看唐芊,终究没敢迈出去。
唐芊优雅的坐在椅子上,轻声道:「我不会碰这么脏的东西,你替我们再洗十四张出来」「这……姐你……」溟玉急的俊脸通红。
裴怀玉冷笑,不客气地又洗了副近乎十三不靠的烂牌推到了唐芊面前。
这次就连主管、上官琅璇、方小禾他们也都摇头叹息起来。
看不出唐芊是有仙法术,还是有经之病。
唐芊低头把玩着皓腕上的玉镯,美不可言的眼角中透出浓厚讥诮,「选好了吗?选好了就开吧」「等一下」裴怀玉深吸一口气,「第二局我还要加注」主管淡淡的说:「牌已分明,若想加注,还请下……」唐芊摆手截断道:「没关系,随她好了」裴怀玉道:「就赌你们姐弟二人,永远做我的小老婆」全场没人敢笑,只觉得这个女人果然如溟玉刚才所说的,根本就不像一个人,而是一头贪婪残酷的荒野凶兽。
「亲自下场和八流角色赌这种市井小把戏,已经辱没了身份,我也懒得问你赌本,如果说高兴了就快点亮牌吧」唐芊不理溟玉焦急的眼色,甚至从头至尾都没去动桌上的牌。
围观赌客很想跑过去大声提醒仙女:小姐,现在可不是修仙,牌哪有这么赌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