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京西宾馆,没想到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士,自称是「林办」的工作人员。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萧穗子,还问了一些连刘峰都感到不好意思的问题,最後带着萧穗子到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拿到检查结果,这位女士似乎对结果很满意。她把刘峰支开,单独和萧穗子聊了有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刘峰发现萧穗子脸上有泪痕,他没有作声。
回到萧穗子的家,她把自己关到房间,谁也不理。这样一来,刘峰的位置显得就有些尴尬。
萧穗子的妈妈有些迫切地询问刘峰「出什麽事了?」,刘峰只好勉强回答,「没事,闹了点小矛盾。」
萧穗子的爸爸对此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又继续看他的书籍去了。
敲了几次门,终於进了萧穗子的房间,刘峰问萧穗子,「出什麽事了?有什麽事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担着。」
「你替我担着,你算我什麽人?我告诉你,你别以爲我妈看上你,你就得意,那是我妈,我不同意。」说完又哭了起来。
「是不是那个女的跟你说了什麽?她到底要你做什麽?」刘峰有些不好的感觉。
「她要我去毛家湾一号大院,她让我去见林副主席的老婆和儿子,她让我和他交往。」
不用她再继续往下说,刘峰已经明白了。好像以前就隐隐约约听团里什麽人提起过,林彪的儿子林立果在全国广泛挑选美女,择其优者爲妻。初听此话,以爲是些荒诞的谣言,现在看来现实更加荒诞。
「仅仅是交往而已吗?然後呢。」
「她没说,她只说,如果我同意的话,组织上就会提拔我来北京进修,然後就是提干入党,甚至连我父母的待遇,他们也能想办法提高。」
「看来他们已经调查过你的背景了。你怎麽考虑的。」
「我没考虑,我答应她了。」
「爲什麽?」
「刘峰,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什麽都不能只顾眼前。我们不能一辈子都在文工团跳舞,再说我爸爸妈妈也老了,弟弟又在农村,谁来养他们?」
刘峰很想回答说:「我来照顾他们,你不用这麽做的。」他想去拥抱萧穗子,但他做不到,他明白他现在还没有权力这麽回答。
刘峰离开了萧穗子家,借口当然是有重要任务,他找到一家招待所,用介绍信开了一间房。他和衣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他想起了和萧穗子的第一次接触。
记得萧穗子刚来团里的时候,也是他刘峰接的新兵。可以这麽说,在女兵当中,萧穗子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却是最令刘峰感到耳目一新的。其他的女兵,行理上装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什麽衣服衬衫或者小吃零食之类的,萧穗子只带了一个小包,里面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就只剩下几本书。
「萧穗子同志,你就带这麽点东西啊。」他有些好地问。
「衣服被褥团里不是都发吗?」萧穗子反而不以爲意。
「是发,但你们女同志不都喜欢大包小包的吗?」
「你这是典型的惟心主义,谁说女同志就必须这样就必须那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手里拿的什麽书啊?能借我一本看看吗?」
「这是鲁迅的书,刘峰,你看过鲁迅的书吗?」
「我看过鲁迅写的阿Q 正传和一些短篇,他写的书有点意思。」
他们就这样在火车上谈论起了鲁迅和文学艺术。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刘峰虽然自忖看过不少文革前出版和国外的书籍,但和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萧穗子相比,他简直就是个文盲。
「你看过艾特玛托夫写的《白轮船》吗?」刘峰摇摇头,他连听都没听过这本书。
萧穗子拿出一本包好书皮的书籍,递给刘峰。刘峰打开,前面是署名「任犊」写的序言。
「那个畜生写的序言没什麽好看的。」这话一说出来,萧穗子就後悔了,刘峰也吃了一惊,幸好旁边的人都没怎麽注意他们。
这是本苏联人写的小说,苏联人以前算是中国的老大哥,但他们的文学风格和中国是格格不入的,这本书又似乎和刘峰以前看过的苏联小说有所不同。听萧穗子说,艾特玛托夫是个吉尔吉斯人,所以写作风格和俄罗斯文学是根本不同的。刘峰知道吉尔吉斯和俄罗斯一样都属於苏联的加盟共和国。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接触。後来,他们由文学到诗歌,彼此兴趣相投、无话不谈。
林峰在北京还有一件事情要完成,帮郝淑雯带东西回家里。
郝淑雯的父亲好像是中央某个部里的大官,曾经在周总理手下任职。当然,现在一切权力属於中央文革小组,部里也没什麽权力,平时也没什麽事。以前到郝淑雯家里去的时候,他的父母一般都在家里,也挺热情的。这次只有郝淑雯的母亲在家,她说最近不知道出了什麽,郝淑雯的父亲最近一直在忙。她准备了一些东西,让刘峰带回去给郝淑雯。
刘峰独自一个坐在书房里,正百无聊奈地看着报纸。突然,抽屉里某份文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上面擡头赫然写着「绝密」二字。刘峰有些好,反正也没人注意,就打开了抽屉。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映入眼帘:中共中央正式通知,林彪於1971年9 月13日仓皇出逃,狼狈投敌,叛党叛国,自取灭亡。
他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是爲自己,而是爲了萧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