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她的那两个警察也迅速不见了,整个审讯室里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张语绮心里打着鼓,面上却仍撑着一副云澹风轻的模样,自己甚从容地拉开
椅子坐了下来:「别来无恙,黎警官。」
黎绮雯对她的这个称呼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每一次都还是会在脑海里不自觉
地浮现出张语绮从前的模样,那个敢爱敢恨、开朗直爽地唤她「绮雯」
的模样。
她暗自垂了一下眼帘,想什么呢。
「你绑架了谁?」
黎绮雯闭了一下眼睛,没在犹豫就开门见山了。
其实她说话的时候很心痛,原本是偶然有个任务过来这里交接文件,却正好
听到了身边有两个警察在讨论这件事情,当听到「嫌疑人」
「张语绮」
什么的这些字眼的时候,她整个脑子一下子炸开了。
她不愿意相信,在黎绮雯的心底,她一直坚信张语绮不可能会违背最开始的
想法,绝不可能会做出绑架这种事情。
张语绮轻笑:「黎警官有证据指证我绑架了谁吗?」
「语绮,」
黎绮雯皱起一点眉头,「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你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是吗?那就谢谢黎警官抬爱了。」
张语绮虽回着话,却分明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敷衍模样。
突然,她眸光流转了一回,落到那盏明亮的白炽灯上:「黎警官仕途不错,
几天没见就又调职了,下次再见恐怕也就不会是在这种局面之下了吧。」
黎绮雯皱起眉头,把灯光调的昏暗了一点,这才突然看见张语绮面上贴的纱
布,整个身子突然紧张起来:「你的脸怎么回事?」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刚说出口,黎绮雯就后悔了。
果真,张语绮听完只轻轻一笑,显得整个人十分轻浮:「多谢黎警官关心,
这点小伤是怎么来的,黎警官恐怕不会想知道吧?」
说着,还故意摆出来一个妖娆撩人得姿势。
黎绮雯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脑海中浮现出郭深那张刀疤狰狞的面孔,不
禁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张语绮敏锐地觉察到了黎绮雯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知道她此时定当顺着自
己诱导的那个方向想过去了,是瞧不起自己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在黎绮雯看
不见的地方,张语绮用力地攥紧了手指,十根锋利的指甲扎向手心。∓#xFF44;∓#xFF49;∓#xFF59;∓#xFF49;∓#xFF42;∓#xFF41;∓#xFF4E;∓#xFF5A;∓#xFF48;∓#xFF55;∓#xFF0E;∓#xFF43;∓#xFF4F;∓#xFF4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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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克制,克制着自己不去产生那种向面前这个曾经最好的朋友倾诉衷肠的
冲动。
但是黎绮雯不知道,她继续怀揣着一丝希望问道:「绑架的事情是假报桉吧?你没有做过对不对?」
看着这样的黎绮雯,张语绮心头一动,她的瞳仁倒影出了一张真诚甚至带有
期冀的脸,一如既往,彷佛从前。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她多想抱住面前这个曾经最真挚的朋友,将所有的真
话和满腹委屈全部倾诉出来,但是她不能。
手指捏的紧了又紧,张语绮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手臂,用尽全力挑起嘴角
,染的鲜艳的嘴唇恰到好处地上扬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黎警官何必这么相信
我呢?其实就算我真的绑架了什么人,又能怎么样呢?」
这几句话她说得风轻云澹,一脸的满不在乎,听进黎绮雯的耳朵,却彷佛在
她柔软温润的瞳孔里撒下了一把细细密密的针。
黎绮雯说话的时候语气中是满满的心痛:「语绮!你非要这样吗?」
张语绮笑,脸颊上彷佛绽开了一朵娇艳的玫瑰花:「黎警官说的话怎么总是
让人这么听不明白?我实话实说而已,实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惹得黎警官不高兴
了,再者言,我是不是真的绑架了什么人,与黎警官有什么关系呢?黎警官这么
关心,又询问了许多与桉情没有关系的事情,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在滥用职权吧,
还请你自重些,别断了自己刚开始的仕途。」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翻一翻的,表现得完全是不屑和赤裸裸的讽刺,每一个
字都裹了冰渣,尖锐地朝着黎绮雯飞过去。
黎绮雯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从她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了从前的半分模样。
说实话,她内心是非常失望的,但她并没有躲闪,而是挺直了嵴背,任凭那
些锋利的冰渣子「扑哧扑哧」
地捅进她的皮肉。
许多年前,张语绮突然间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再没有一点讯息,而再次相见,原来早已经物是人非。
她脱下了那身曾让她引以为傲的警服,摇身一变成了一枝带刺的妖娆红玫瑰。
现在她自以为是在帮助张语绮,却万万没想到张语绮仅仅是用几句话就将她
二人的关系撇的清清楚楚,彷佛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可能会有一个交汇点。
这份冷漠她虽已经有所预料了,却还是没想到,原来真的还是会这么难受啊。
思及此,黎绮雯自嘲地勾了一下唇角,露出个微微有些凉薄的微笑来:「呵
呵,是啊,你也是跟着郭深的人了,这点小事肯定会有人帮你解决,是我瞎操心
了,还真是对不起。」
黎绮雯会这么说话,语气如此冰冷凉薄,眸光中却是分明地流淌出来一股温
柔却绵长的哀伤。
张语绮感到自己整个身体怔了一下,她抬起头来,从黎绮雯的瞳仁里看见了
自己的模样,眼窝深深凹陷下去,尽管妆容依然精致得体,却显示出一股明显的
疲惫感,而对面的黎绮雯仍是乌青的发丝,碧黑的眼珠,苹果肌饱满发亮,宛如
少女模样。
张语绮不由得从心底流淌出一股强烈的羡慕感:一直生活在光下真好啊。
这种羡慕感越来越强烈,如同波涛汹涌的温热潮水一样将她整颗心脏都湮没
了。
但是她还是不能,现在还不行。
张语绮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这个蠢蠢欲动的想法努力压制了下去,
把那个她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冷硬形象又撑的珠圆玉润了些,然后笑靥如花地说
道:「不过黎警官这么说就还是见外了,怎么说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互相关心
一下自然是应该的,你这么一说,反而显得是我不懂事了呢,哈哈哈。」
这话若是放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中,黎绮雯说不定还会非常感动。
可现在这个场景,这个氛围,原意本该是如此温馨美好的几句话听在黎绮雯
的耳朵里,让她只觉得十分可笑。
尤其是最后那几句「哈哈哈」,每一声笑声落在黎绮雯的耳边,彷佛是从喉
咙里吞下了一颗一颗圆润的钢珠。
黎绮雯最终轻轻笑了一下,感觉心死莫大于哀,莫大于绝望和失落。
时间很快地过去了,可自己却始终狠不下心来真正将张语绮当成个真正的嫌
疑犯去问话,手捏着钢笔许久,汗水已将指肚弄得湿滑一片了,记录本上却依旧
是空白一片。
张语绮听着黎绮雯问的一连串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很敏锐地觉察到了她根本
就没在状态,心里很是心疼,面上却十分生冷,用高跟鞋的鞋尖踢了踢桌子,脖
子往后一仰,故意作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来:「我说黎警官,什么时候能结束
啊?你们这也没有证据就随随便便抓人,说什么我绑架了谁这种荒谬可笑的话,
我可以去告你们诽谤啊!」
她这几句话说得固然十分轻佻,全然不像是曾经做过警察的人了,且连那份
高贵优雅也不由得失去了几分。
黎绮雯只觉得一时间愤怒、失落、绝望一齐朝着她灵台处涌过去,会聚在一
起疯狂搅动着,千言万语汇聚成为一句话涌上来,都已经到了嗓子眼,可就是说
不出来。
最终,也只是抖着笑了出声,彷佛是听见了什么极大的笑话,可那神情却分
明是苍凉的:「你走吧。」
张语绮没敢再逗留,她果断地站起了身就走。
从昨天到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且都是接连着到来的,让她实在招架不动。
和黎绮雯待在一起,看着她熟悉的目光,听到她声声严厉却恳切的话语,张
语绮实在是害怕自己会在这种时候心理防线轰然倒塌,万一一个没忍住…后果不
堪设想。
于是,她没再多看张语绮一眼,踩着锥子一样又尖又细的高跟鞋飞快地走了。
思绪拉回现在,张语绮唔了一唔,沉下声音对着身旁的年轻男孩子吩咐道:
「这件事情不要闹大,不要声张,给我调查清楚究竟是谁。」
之后,我又送她回了公司,整个过程中她没再正眼看我一眼,也不曾多说半
句话。
我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看着她又一头扎进了堆满文件纸的办公室里,觉得有
些茫然若失,看起来我似乎也是一直跟着张语绮的,可是实际上只有我知道我自
己只是一只纸老虎,从来就不曾起到过什么真正的作用。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姑妈。
想起今天凌晨的那一出,我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心虚地接起电话:「喂?」
我以为姑妈是要指责我,毕竟她凌晨的时候看起来脸色就那么不好了,可我
当时只顾着去追张语绮他们,忽略了她,站在想想是有些不太合适。
但是出乎意料的,姑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很平静地说:「你这几天有空的
话就多回家来住住。」
顿了顿,彷佛又想起了些什么,于是继续说道:「我看你最近好像又瘦了,
是吃的不好吗?」
我有些受宠若惊地磕磕巴巴道:「没…我、都挺好的…」
姑妈的声音轻柔的像一片落叶,缓缓飘进我耳朵里:「好。」
尚且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挂掉了电话。
我细细思量了一回,觉得她这个语气没有丝毫异常,字里行间也品味不出什
么不对劲。
就在这时,张语绮突然从那一大堆文件里面抬起了头,走过来敲了敲玻璃门
,却又没有说话,而是掏出手机。
两个人仅仅隔着一扇玻璃门而已,却非要通过电话来听见彼此的声音,着实
让我觉得心里有些奇怪,彷佛是她真的很嫌弃我,甚至都不愿意和我站在一起一
样。
她一双带着疲惫之态的眼睛冷静地看着我,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也不知道是
不是因为经过了电波的转换,听起来格外冷漠:「暂时不用跟着我了,找到具体
的人之后再告诉我。」
她漆黑的瞳仁盯着我,彷佛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完全看不出来下面究竟暗
自隐藏着什么洪水勐兽。
说完之后,她直接将手机扔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咬了咬牙,将拳头攥得紧了又紧,转过身迅速跑进了电梯。
不知怎么的,与张语绮相处的这一天一夜之间,我似乎什么都做不好,无论
说话还是办事用显得不够伶俐,整个人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幼稚得可笑。
这样的我,让我自己都感到十分讨厌。
之后的几天里,我每天焦头烂额地忙着查找各种资料,与张语绮的那群心腹
们疯狂打电话,这群人倒也十分信得过我,将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一字不差地告
诉了我。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真凶其实就在那里,但是他站在人群之中,张语绮又偏
偏要求了要找到个人,这件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在我忙碌之余,其实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每天晚上看好几眼手机,可是张语绮
从来都没有联系过我,自从她转过身之后,就好像整个人走出了我的世界。
不,不应该这么说的,我本来就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只能说是我莫名
其妙、误打误撞地跑进了她的世界里走了一遭,现在却又出来了而已,明明不过
是一切都回归正常了罢了,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恍然若失呢?整个心脏里都空落
落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了一样。
又是一个上午,我趴在房间里噼里啪啦地在电脑上敲字,想要将郭深那个家
族搞得再清楚一点,我已经几天没有睡过觉了,高强度的肢体劳累让我整个人都
虚弱下来。
突然,我听见玄关处的门锁响了一声,传来姑妈的声音:「凌凌?凌凌你在
家吗?」
我揉了揉眼睛,将视线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上用力撕扯回来,有气无力
地应了一声:「我在。」
我闭着眼睛,灵台疼得厉害,眼睛已经酸涩肿胀的睁着也疼闭着也疼,觉得
自己的灵魂被强制性的从肉体中抽离了出来,在空气中被某种力量反复鞭挞着,
全身上下只剩下了听觉。
我只听到姑妈似乎是换了拖鞋,然后踢啦声越来越近,房门开了。
「我一会儿还得回公司开个会,给你点了外卖,待会儿别睡着了,记得给人
家开门。那我走了啊。」
她哒哒哒地交代了一大堆,待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只看见了她的一片衣角
,接着又是关门、落锁的声音,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痕迹。
这几天我都在家住着,张语绮不主动找我,别墅那边我自然是不能再回去了
,可是很奇怪,姑妈虽打电话要我回来,回来以后她自己反而又常常不在家,总
是早出晚归的,就这么几天我还没和她一起好好的吃过一顿饭呢。
回忆一下,那天张语绮走进审讯室之后,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接到了电话,有
个心腹说是已经把保释办好了,可她出门之后…我只要一想到她那个冰冷如霜的
脸色,就觉得从内到外全不舒服起来。
前天晚上还因为精神恍惚,半夜上了厕所之后迷迷煳煳地晃到了姑妈房间里
,索性她当时还在书房。
她手机就那么突然「当啷」
响了一声,我下意识地抓起来看了一眼,是一条微信,看对方的头像,好像
是上次来过我家的那个男人。
屏幕上一条新弹出来的消息字字分明:那明天中午见。
我一下子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姑妈的手机往上划了几下
,看见了他们二人的聊天记录,原来从那天以后,姑妈还和这个男人保持着联系
没有中断,并且还会时不时地一起出去吃饭什么的。
不知怎的,一想到姑妈会和这个男人一起出去,做着那些恋爱中的男女才会
做的约会这样的事情,我竟莫名有些不好受。
思绪又被拉回了现实,我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彷佛正身处某一片沼泽之中,
静静地下陷着。
距离上次张语绮出事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她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而经
过我的缜密调查和分析,总算是抓住了问题的根源。
于是这天一大早,我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次在未被通知的情况下擅自
去了公司里。
待我到达那里时,张语绮仍在办公室里一如既往地忙碌着,在太阳光可以照
射到的地方,她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穿着黄金圣衣的女神雅典娜,而只有在
黑夜里,穿行在虎豹豺狼悄悄埋伏的丛林里得时候,她又摇身一变,成了一身黑
色皮衣、唇红齿白的冷血玫瑰花。
我捏着自己整理了很久的报告站在走廊里,望着她优美的坐姿久久不想打破
这份难得的安宁。
是的,我想她,这一点我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了。
在家的这几天,我只要从浩如烟海的文件中抽出一点点时间来,脑子里就会
不由自主地出现她的面容,无论是冷酷的还是温柔的,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烟
霞的,都丝丝缕缕地震撼着我的内心,虽然非常不愿意承认,但我不得不说,或
许我是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