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下来,怔怔的发呆。
夜风袭过,裙裾舞动,发间的缨线 随风飘起,一股寒意也紧跟着涌上心头。
这里人烟稀少,河面倒映着的粼粼微光,不知不觉间,满城的灯火、热闹、喧嚣、
浮华,都已消弭在了身后。于这晦暗的天地, 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也缩得以至于无,
只是心里还留有一簇微不足道的光芒,还未彻底落入渺茫,在黑暗的深处,似是
一点萤火在自照着。
感到前所未有疲倦的她轻挽长裙,于岸边的一块 青石上坐了下来,蜷在那里。
何薇薇低下头,双手环抱着自己饱满的双乳,此时她又回想起了在赏心楼内
发生的事情。胸脯被揉捏时所产生的那种带着稍许痛楚同时又酥麻得教人欲罢不
能的感觉又一点点的爬了上来,紧接着,羞愤与愧疚的复杂心情也一齐涌上心头
——被那种人如此轻薄,她竟然有了难以启齿的反应,而且到了现在那种感觉似
乎还残留在胸脯上未曾散去,她觉得自己对不住陈卓,同时暗暗发誓,从此以后
她的浑身上下,都只属于陈卓 一个人的,再不容他人染指。
她忽然很想在这里嚎啕大哭一场,为什么那些人没一个愿意为她说上半句话
呢,周珣再如何专横跋扈,如果大家都站出来,他也是要怕的啊。
万千思绪萦绕心头,何薇薇埋着头哭了好半晌才想起了自己去赏心楼的理由。
却不是去看风景的,也不是与周珣争吵的,而是为了等她那个教人不省心的师弟
……
「他找不到我,现在应该很着急吧……」何薇薇轻喃自语,忽然升起了几分
担忧,想要振作自己,起身回去找陈卓。略一腾挪,她又停住了,缓缓将头埋进
温暖的臂弯,身体蜷得更紧了——她哭得这么厉害,要是让他看见了,又该怎么
解释?若是知道了周珣这么对自己,他会很为难的吧……
何薇薇这么想着,感觉心里越发刺得生疼,仿佛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堵住
了嗓子眼,闷得慌。
好一会儿之后,她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风声,而是从不远处传来
的脚步声。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何薇薇的一颗芳心直接跳了起来。她屏息着,紧张着,
有些不知所措,正当千般思绪萦绕心头之际,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师姐,
你在这儿么?我是陈卓。」
她蓦然转头,怔怔的望向不远处。
那里有一团橘黄的灯光,并不十分耀眼,虽然无法驱散所有黑暗,却似乎将
整个河岸都照得通亮,给了她一种无比温暖的感觉。
她的心里面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既是感到难以置信,又觉得惊喜莫名,还
有几分想要逃避的紧张与慌乱。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于她小小的心扉里极速膨
胀着,还没等她下决 心做出回应,便彻底爆发了出来,她只觉得鼻子忽然一酸,
又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陈卓只听得一道哭声,便又是惊喜又是焦急的提着灯笼赶了过来,等他到了
何薇薇身前,只看到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泪人儿,蜷在一块 青石上,抬着脸儿,
失神的看着自己,于朦胧的光照之下,格外令人怜惜。他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露出了无奈又心疼的笑容,说道:「对不起,师姐,让你久等了。」
其实陈卓也不确定何薇薇就在这里,当他回到两人分开的地方时发现何薇薇
已不在原处。他也猜测过何薇薇是不是已经负气回去了,只是他又觉得何薇薇不
会这么做,正当他皱眉的时候,却是还未离开的吕从秀帮了他一个忙。吕从秀通
过神监司留在陵安街的两个眼线,得知了何薇薇的大概去向——那位身材十分诱
人的女子往南边的河岸方向去了。
只是,正在他准备就此离开,去陆金凤的府上去看上一眼的时候,又鬼斧神
差的想起了何薇薇的一个鲜为人知的习惯——她只要一不高兴,便喜欢独自往僻
静的地方钻。他想了想,左右放心不下,便先告辞了吕从秀,朝着这里寻了过来,
原来也只是求个心安,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何薇薇。
何薇薇回过神来,却笑不出来,只是哭得更加厉害了,但她又好像觉得丢脸,
不停用袖子擦拭泪水,俏脸上的妆容一下子便花了,她啜泣着说道:「你……你
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是我来迟了,对不起。」
他走上前,将灯笼放下,伸手揽住何薇薇的香肩,在触碰的那一刹,何薇薇
的身子轻轻一颤,旋即狠狠扑在了他温暖的怀里。陈卓搂着她的玉背,柔声道:
「不哭了,我来了,就在这里。」
「都怪你,都怨你……我都担心死你了……你就那么把我 一个人丢下来…
…又是那么久,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等你好……」何薇薇紧紧抓着陈卓,仿佛担
心一转眼,他又丢下她一人。
「以后不这样了……我以后再也不丢下你 一个人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住了……」何薇薇破涕为笑,轻声说道。
「好。」陈卓微微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道:「对了……我还有
个东西要送给师姐,既当做赔礼,也代表我的心意。」
「什么?」
陈卓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交给了何薇薇。
这位美人师姐带着些许讶异与好奇,将锦盒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于橘黄的
光芒下,可以看到一只翠绿色的手镯静静的躺在里面。
何薇薇将手镯取了出来,端详着,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容的情绪,「这是
……飘花翡翠镯?」
「是啊,回来找你的时候,我顺道去了珠玉堂,将这镯子买了下来。」陈卓
轻声说道,但并没有提起吕从秀,也没有提起镯子那超乎他想象的价值——若非
吕从秀帮忙,他自己带的银钱还真是差了不少。
何薇薇的眼眶微微一热,又忍不住要哭出来,低语道:「笨蛋……我都让你
不要买了……你怎么又买了……」
陈卓看着她,认真道:「这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了……」
「我还没有送过师姐任何礼物……而且,我也想要送这个手镯给师姐,想要
让它,还有我,永远陪着师姐……」
何薇薇抿着嘴,渐渐露出了笑容,而泪水也流了下来。
陈卓抬手温柔的为她擦拭眼泪,轻声道:「喜欢么?」
「嗯……」
「我为你戴上吧……」
「好。」她轻轻应着,含羞带怯。
陈卓从她手里接过镯子,小心翼翼的将手镯套入她的纤纤玉手,皓腕翠镯,
般配的教人移不开眼睛。
翡翠藻轻花,流苏媚浮影。
两人对视着,何薇薇先轻轻闭上了眸子。
陈卓搂住了她,然后低下了头,覆住她的唇。
她的唇尝起来,就像是山间的清泉,好似无味却带有一丝甘甜。何薇薇的樱
唇形状小巧,唇珠丰润,触感细腻,就像是切工极细的新鲜鱼脍。探进去,是温
暖的,就像是一团火,不是干柴烈火,而是星星之火。它从身体内涌出来,由内
而外的温暖着两人,这温暖一边连接着她,一边连接着陈卓。犹如两点萤火,相
拥在一起,彼此依靠,产生了更大的光,更多的温暖。
便在这时,城内的喧闹也到了巅峰,一朵朵烟花在天际绚烂的绽放,在这一
瞬间,将整个天地都照得通亮。
这个晚上,在这城中偏僻的一角,在无数难以想象的复杂事情如洪流般倾轧
而来之前,两人在仅有些许喘息的缝隙间,紧紧贴在了一起,忘我的吮吸对方,
贪婪的相互索取。两人的唇舌彼此纠缠着,彼此交融着,相互留下了对方的味道,
不再分离,并真心相信着,以后也是如此。
烟花易冷,在璀璨的光芒于夜空逐渐弥散之后,无边的昏暗又笼罩下来,而
岸边那点微弱的光芒,还在微寒的夜风下不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