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66 命如飘絮1
我的泪水也流了下来,就这样,紧紧相拥,虽然是祼身,飘荡在我们之间的气息,却再也不是欲望。
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泪水。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又过了许久,她才说话。“你的眼神很象俺的哥哥,却没他那样疼俺。刚才俺是为这个哭的。”
我内疚的打了自己的头一下,心里却有点不服气,暗暗地想:我会比谁都对你好的!
“你还有哥哥?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我问她。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他和俺的父亲和母亲在一起,住在世界的另一边。”
“哦……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伤心事情……嗯,有时我会觉得生命真是特别的脆弱,那个,有人说,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想一样,也觉得这样说特别有道理。”我说。
“那是你这样想吧,因为你有根,所以你是有思想的芦苇,而象俺这样命苦的人,生命就象是苇絮一样,在风雨里飘荡着,不知道会飘到何方。”她幽幽地说。
我把她向怀里紧了紧,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语言这一刻变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泪水再次蓄满了她满是阴霾的大眼睛。
“告诉我你哥哥的事情吧,说出来你的心里会好受一点儿。”我轻声对她说。
她的眼泪消无声息的流了下来,在让人心疼的抽泣中,讲起了她悲伤的往事:“也许你觉得小丽姐的命苦吧!可是比起俺来,她是多幸福。有时候俺会傻傻地想,俺要是小丽姐,那有多好呀!……
“俺父亲和小丽的爸爸是战友,在同小丽的爸爸执行最后一次任务时,把自己的身体,永远留在了异国的土地上。
“当俺长大了以后,才知道,妈妈从政府领回的骨灰,实际上只是父亲一点点遗物烧的灰而已。
“有时候俺真想到那个国度去,把父亲的身体找回来,为他招魂,让他的灵魂回到故土。
“可是,俺又怎么能办得到呢?每当俺想到父亲的灵魂,可能会在异乡飘荡,找不到回家的路,俺会在梦寐里哭出声来……
“有时候俺会想,要是哥哥在,也许他能把父亲的亡灵接回家乡吧!
“父亲牺牲的那一年,俺五岁,俺哥哥也只有七岁。俺不知道母亲究竟有多大,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母亲家庭出身不好,姥姥家是个大地主,一家人,除了妈妈,都让人批斗死了。
“爷爷的出身好,是三代赤贫的老红军,但大字不识一个,阶级立场却很坚定,当父亲爱上妈妈的时候,爷爷坚决反对他们结婚,说:要是你们结婚,那俺就没你这个儿子!父亲没有退却,和母亲到偏远的大山中,在一个山寨里过日子了。
“在乡下时,村子里就俺一家姓胡,其他人家是一个宗族的,所以,就算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俺们也受尽了人家的气。俺一家人,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
“村子里住的人丑恶凶狠,勾心斗角。道听途说的农民的诚实宽厚,在俺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过。他们自己穷得要命,却特别嫌恶邻居的贫穷,相互之间瞧不起,靠着打打骂骂,打发穷极无聊的日子。
“虽然他们打打骂骂,吵吵闹闹,好象天生的仇家,但有一点他们的意见却是一致的――他们特别的恨俺们,因为俺们一家是外姓人,也因为俺们不愿意染上他们那种赤贫如洗的粗野习性。
“父亲死了以后,母亲、哥哥和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每一天都要倍受煎熬,真是度日如年。那种种辛酸,现在说出来是没有人信了,我自己都不敢回过头去想,宁愿忘记那些事情……
“到我八岁的时候,那一年清明节快到了,母亲起了个大早,到山上去采点草药,指望着到附近的镇上去卖了,换回点纸钱,烧给父亲,谁知道,她这一去,到了晚上还没有回来。
“哥哥带着我,顶着弯月,在夜晚刺骨的寒风里,满山遍野的找妈妈,可是,喊破了喉咙,却再也听不到妈妈亲切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