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红见秦娥教训姑姑,忍不住发笑。
“哦。”斛律巧只好找个台阶下,呆拉着脸,将瓶子丢进篮子里,对寐生漫
不经心地说道:“多谢!”暗道:“祖母也真是的
,竟然让我向一个下人道谢!“想到这里,她原本对寐生不算好的印象变得
更差了。
如此,在采完了第一列后,秦娥便对二人道:“巧儿你去第二列,小红你去
第四列,大龙你去第五列,我去第三列。”
于是祖孙三代便在这片桑林里采起桑叶来。
“巧儿,你这姿势不对,要挎着篮,你那样会更累。”
“小红,泛黄的叶子不要采,采嫩黄的也可以。”
斛律巧和斛律红在秦娥的唠叨中咬牙坚持,头顶是烈日,耳边是,让她们怀
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别人的仆役了。
斛律红感觉全身都在冒汗,焐得头都有些晕,她转过头,一脸苦相地望着秦
娥,有气无力地道:“祖母,我好累啊!”
“没事,祖母给你来涂点藿香水就好了。”
秦娥忙从寐生篮子里拿出藿香水,穿过桑林,来到她身前,道:“头有点晕
是吗?来,我给你抹一抹。”
她将掌心在藿香水在孙女的脸上脖子上抹了又抹,问道:“怎么样了?好些
了吗?”
斛律红似乎回了不少精神,摸了摸脸,惊奇地道:“祖母这真神奇呀!好了!
头也不晕了!”
秦娥看着她篮子里的桑叶,微笑道:“好了就先采桑吧。你采完了就有好吃
的哦!”
“真的吗!那我可要快点了!”斛律红道。
秦娥走进第三列,转头问向背后的小米道:“小米儿,热不热呀!?”
小米奶声奶气地道:“有一点。”
秦娥忙解开布条,将他从背后放下,然后也给他涂抹了藿香水,道:“小米,
现在好些了吗?要是热的话,就告诉祖母。”
“咯咯咯,好凉啊!好舒服呀祖母!”小米笑呵呵地,一脸的快乐。
秦娥脸上露出几分慈爱之色,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笑道:“你呀!”
“咯咯咯,我还要在祖母背上!”小米道。
“好好好!”秦娥眼里都是宠溺,她将布条在小米身上扎好,又绑在了自己
背上。
这个一连串的动作,虽然隔着桑叶,但寐生却都看在了眼里,心道:“怎么
能叫小米呢,应该是小心肝才对嘛!嘿嘿”
就这样,直到中午的时候,两人才采完各自的一列桑林。
“终于完了!”
“累死我了!”
“渴死我了!”
“娘亲,我们采完了!”
两人看着篮子里参差不齐的桑叶,各自抱怨着。此时的秦娥已经采到了第八
列了,而寐生也在第九列桑林里。
听见二人的声音,秦娥关切问小米:“饿了吗?小米儿”
“饿了啦!小米道。
“那我们便去吃你最爱的饼去”“秦娥向对面桑林喊道:”巧儿,小红,大
龙,你们都采完了罢!快来大树这边吃饭了!“
“啊!解放了!”
秦娥领着几人来到桑林旁的一颗 老柳树下,让寐生打开带过来的一个篮子。
里面是一些咸菜,一些馕饼和一壶水。
刚一打开,一阵饼香就扑面而来。
斛律红惊喜地喊道:“好香呀!是馕饼!”
“我最爱吃得娘亲做得馕饼!”斛律巧也很开心,之前因采桑的怨气一扫而
空。
“祖母的馕饼,我好喜欢吃!”斛律红道。
“当然!这是我娘亲最拿手的技艺之一!”斛律巧骄傲地道。
“你们都饿了吧!?我来给你们分一分。”
秦娥拿了一块最大的馕饼放到小米的怀里,道:“这是小米的。”
“咯咯,谢谢祖母!”小米笑嘻嘻地道。
她又拿了一块大馕饼温柔地递给寐生,道:“这是给大龙的。”
秦娥拿起一块比前两块稍微小些的馕饼递给斛律巧,道:“这是你的……”
话没说完,斛律红就翘起嘴,不满地道:“娘亲
,为什么给大龙和小米那么大,给我的这么小啊!“
“况且他那么矮小,能吃得了这么多吗?我干得那么累!”
秦娥板着脸道:“你怎么这个态度?大龙都采了三列桑,你才一列,这个你
怎么不比一比呢?你待会还要喝水,给你那么大你
能吃完吗?“
“我……”斛律红哑口无言。
分完饼,秦娥又嘱咐道:“这是前天夜里,熬夜做的,放到今天有些干了。
你们吃的时候要注意多喝水。”
给四人分完饼,她又走到马越跟前道:“马护卫,辛苦了,来吃个馕饼吧!
带的不够多,讲究一下吧!”
马越连忙摆手,道:“夫人!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小的怎敢勾图夫人食物!”
他看起来,脸色黝黑,面相粗犷,身材壮硕,
但面对娇柔的秦娥,却是连连后退,其中敬意,可以窥出一二。
“这个马越,竟然也是个炼气高手,而且还是巅峰!”寐生偷偷用望气之术
观察了一下他,发现这个事情,让心头一紧。
“炼气者可是不好对付的啊!看来这个斛律府果然是高手众多。”
“马护卫,不必如此拘谨!就是些吃食罢了,我都不在意,你担心什么?”
饶是秦娥连连相劝,马越始终不愿接受。
秦娥无奈,只好又去给卫士们犒劳。结果卫士们无一接受。
她心中暗叹:“唉……他们惧怕豹儿,连我都惧怕起来,虽然敬意有加,但
又有什么意义呢?”
回到树下,见巧儿正一边大口吃馕饼,而红儿在喝一口水,秦娥问:“好吃
吗?”
“好吃!”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秦娥语重心长地道:“做这些馕饼的粉便是将麦子磨碎而成的,而麦子又是
农夫们在地里耕作而来的。那你们看看那边的麦田
,农夫们还在劳作呢。他们还没有吃饭。有诗人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便是这个道理。“
这时,与斛律家桑地的另一处桑林里,走出来各垮篮子的三个人,一个老妇
人,一个少女,还有一个少年。两个少年扶着老妇
人一步步往大树这般慢吞吞地走。三人都穿得破衣烂衫,衣服上打满了补丁。
马越连忙赶过去,往前一立,道:“停下!”
少女吓得往后一缩,少年一点也不惧怕,问:“干嘛拦我?”
马越正色道:“树下有将军夫人在栖息,为保安全,你们去别处休息吧!”
秦娥注意到这般的状况,忙喊了一声:“马护卫!且慢!”
她连忙跑过去,对马越道:“他们都是桑农,不必如此。让他们过去吧!”
马越一脸为难道:“夫人,可是这……”
秦娥打断他的话,道:“老人和孩子对我们有什么威胁呢?况且他们再次采
桑,在此歇息,想必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我们这
般阻扰,于情于理都讲不过去。“
马越见夫人态度坚决,不敢违背,心想:也是,我就在旁边,他们就是想闹
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便道:“小的依夫人所言!”
老妇感激地道:“谢谢将军夫人体谅!谢谢将军夫人体谅!”说着便要下跪,
秦娥忙拉住她的双臂,柔声道:“老媪不必多礼
!何谈体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便扶着老妇便往大树下走,到了树下,秦娥将方巾铺在地上,让老妇坐了
下来。
她问:“老媪今年几何?家住何地?”
老妇道:“老身今年刚好五十,戚氏。住在山脚下的黄龙村,这是我的两个
孙儿!”说着她指了指少年和少女。少年和少女有
些害羞,往后躲闪。一样黝黑的皮肤,一样倔强的目光。虽然瘦弱,但是很
有精气神。
秦娥看到她的那黑白交杂的头发,和脸上沟壑的皱纹,遍布的老年斑。她心
里百感交集:“她和我一般大小的年纪,看起来却
如此苍老。唉!命运啊!“
斛律巧和斛律红心中震惊,这个看起来七老八十的老妇人竟然和自己的母亲
一样大,可是看起来完全就是天差地别啊!
“夫人呢?”老妇人问。
秦娥道:“我今年也刚到五十,这是我小女儿,这是我孙女,这是我小孙子。”
老妇人看着秦娥光滑白皙的脸,惊叹道:“夫人不说,我还以为你们是姐妹,
或是母女呢?结果夫人连孙子都抱了啦!”
“哪里的话。”秦娥心里高兴,却一脸谦虚。
她又问:“今年丝绸收成几何?”
“今年年景其实还很好,只不过官府的税负又增加了,儿子和儿媳又被强盗
杀了,家里就剩下我和两个孙子。种麦子身体又不
行,只好养几亩桑地,养些蚕来吐丝,织成丝绸卖,勉强果腹。“
秦娥听得心中不忍,便从怀里拿出些银两递到老妇手里,细声道:“这些钱
拿去给你们三人置办些衣服,马上秋天就要来了。
“
“夫人,这……老身这怎么敢接受!”老妇诚惶诚恐地道。
秦娥一脸郑重地道:“请您收下吧!要不然老身会良心不安的。”说着,她
眼眶都有些红了。
老妇见秦娥如此说,便收下银两,道:“多谢夫人大恩!”她知道这些银两
虽然不算很多,但不仅仅是买些衣服那么少。用来
购买几年的粮食都够了。
待老妇人走后,秦娥又对斛律巧道:“巧儿,看到了吧?”
“你们身上穿得绫罗绸缎都是桑农们种桑,养蚕,将蚕丝织成丝绸,其间辛
苦,你们明白吗?”
斛律巧看起来受了很大触动,乖乖地道:“娘亲说得是,巧儿明白了。”
“嗯,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再去采桑吧。”秦娥道。
正所谓:世上皆知绫罗丽,世人谁解桑农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