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胜了是好事,我等都是天朝臣民,王师得胜,固然欢喜,只是,我们的忠勇伯,镇朔将军更威风了,大家伙都有难了。”
范永斗呵呵笑道,只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说道:“听说姓王的要封侯,他现在实镇一镇,日后进驻宣府,还有我等的活路吗?”
他笑吟吟地看着下首众人,厅内都是沉默,半响,左下方一商人道:“范老是不是言重了?观东路现在商人,他们可活得很滋润,我等未必不能与之合作,一同发财。”
他的话,引起一阵附合。
范永斗渐老,己经很少走到幕前,族内生意,大多由其子范三拔掌理,不言范永斗的年纪,便是他的财货之数,在众商人中,也是一等一的。
他还交游广阔,在朝中与地方都有支持者,本身又担任各商行会首多年,威望素著,这也是他隐隐居于晋商之首的原因,他说出的话,可谓一言九鼎,少有敢反驳之人。
此时他亲自出马,自是应者如潮,不过下面发话之人也非等闲之辈,却是八大家之一的王家家主。人长得肥胖,两手的大拇指之上,套着两个翠绿的大板指,一身浓浓的富贵之气。
他们王家,经营生丝、绸缎、棉花、粮食、糖、茶、药材等产业。家资数百万。与大同边将世家王家,同样有着密切的联系,算起来是族亲,王朴得任大同镇总兵官。没有他们鼎力支持,那是不可能的,其新军营的组建,他们同样资助大批钱粮。
这等的身份,自然可以从容质疑范永斗的话语。
范永斗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拾起银筷,夹起一个团子慢慢咀嚼。
范三拔微笑起身,团团一揖,又冲王家家主拱了拱手:“王大家。”
王家家主大大咧咧道:“嗯,说吧。”
范三拔在他眼中只是小辈,自然不需对范永斗那样谨慎。
范三拔从容说道:“诸位长辈,诸位大掌柜,有句话。叫未雨绸缪。王斗这人,我等都有所了解,观其生平,可用心狠手辣,贪得无厌来形容。”
他说道:“他起家后。所到之处,无不是腥风血雨,东路的张家,在座也知道。可是前宣府镇副总兵张国威族叔,都被他杀了。他老人家只想安心做点买卖,又何罪之有?”
“说是说现在东路的掌柜们活得很滋润,但那与我们有何等干系?说难听点,他们是靠吸我等的血活下去,诸位说说,各路各种商货运来后,各位掌柜的生意,受到多大影响?”
他这话引起了不少共鸣,立时厅中一些小商人开始哭诉,特别一个骨瘦如柴的赵姓商人号啕大哭,很多掌柜知道这人,原来在太原开家貂皮铺,专门为富户订制皮裘衣套,眼下面临破产,他肥滚滚的身躯更是一路瘦下去,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看他悲痛欲绝的神情,在场各人,都有些尴尬,原本他们很多人是这赵姓商人的客户,眼下却一个个穿上东路的裘衣。也怪不得他们,东路冬衣华丽又实在,任何一个有眼力的,都知道自己的选择,他貂皮铺开不下去实属正常,不过说起来,这也算东路罪证之一。
范三拔观察众人神情,微微一笑,又继续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东路那边之事,大家伙都知道,所有的商人,一律要依法纳税,否则罚得倾家荡产还是小事,重则就是牢狱之灾,在矿山中度过余生,敢问在座的,有谁,愿意掏这个腰包的?”
这时,连王家家主脸色都变了,他很多生意,虽重心在太原,大同等处,然在张家口产业也不少,王斗很快就要进驻镇城,到时触角肯定伸向张家口,如果要纳税的话,算起来额数不少,王家家主可不愿意掏这个钱。
范三拔又竖起手指:“其三,王斗严禁私自与口外交易,不知这一点,有几位可以做到?”
众人脸色更变,走私塞外,可是他们的钱路重之之重,若无这一点,或是有所限制,他们想死的心都有了。而且东路自崛起后,他们与清国贸易大为限制,收入锐减,许多人对王斗,可谓恨之入骨。
那还是王斗在东路任参将的时候,眼下他将任总兵,想想就前景灰暗,特别众人在张家口的产业,更让他们无以伦比的关心与忧惧。
范三拔继续道:“东路这个地方,古怪很多,他们现在开了官家粮店与钱庄,不可私自放贷,不可随意收粮……”
他含笑看着脸色更为难看的王家家主,又将目光投向右下首一个神情阴沉的商人:“王斗官运亨通,从一个火路墩吃糠咽菜的墩军,成为一镇的总兵,现在更要封侯,若他日他实掌宣大,便如家父所说,大家伙还有活路么?”
“对了,他的便宜岳父,己经是现在的宣大总督……王斗每进一步,我等皆要后退一步?
“亢大掌柜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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