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友贵进来敬礼后便禀报道:“禀校长,园子外四处路口汇集了大队官兵。”
大队官兵?易知足一楞,叶名琛前脚走,大队官兵随后就封锁了磊园,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来硬的,抓他?这可未免太小看人来,居然敢在西关抓他!放下汤勺,他沉声道:“发放救援信号!”
接连三颗橘红色的烟花在磊园上空绽放出,犹如火树烂漫,十里数之外都清晰可见,吸引了不少夜游赏灯的游人注目,不过,没人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还当是大户人家燃放烟花,不少人还暗暗担心,国丧期间,燃放烟花,怕是免不了一番麻烦。
随着烟花的绽放,河南大营、花地大营几乎同时响起了尖利急促的哨声,这是紧急集合特有的哨声,刚刚进入梦乡的官兵们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穿好军装打好背包冲向集合的操坪。
刚刚赶到西边路口的广州将军奕湘倒也不笨,望着那徐徐消散的绚丽烟花,脸色登时变的异常难看,这节骨眼上磊园好死不死的燃放烟花,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想到花地大营、河南大营近在咫尺,他不由的大为纠结。
为免出现什么意外,他足足出动了一千人马,封锁包围磊园已然是绰绰有余,就算有什么意外,他也丝毫不惧,却没想到,四下里围的跟铁桶似的,磊园却能用烟花传讯求援,还真是小看了这位元奇的大掌柜,也难怪人家有恃无恐的住在磊园。
怎么办?是进还是退?进,若是不能赶在花地大营、河南大营的兵丁抵达之前攻下磊园活捉易知足,那将是灾难性的后果,他手下的这些个八旗官兵可不是人家的对手,而且一个不好,还会逼反易知足,真到那时候,他绝对是朝廷的替罪羊!
退,他这个广州将军怕是就做到头了,恐怕还不止于此,有可能从此就得回京师养老,进退两难,奕湘恨不得骂朝天娘,正自权衡,副都统桓龄却道:“大帅,磊园顶破大天也不过百把人防守,就算花地大营和河南大营能够及时来援,怎么着也得半个时辰才能赶到罢,半个时辰,足够咱们横扫磊园几遍了。”
这话不无道理,而且磊园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出兵封锁的情况,就算是现在撤退,也算是撕破脸皮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搏一把了,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心一横,沉声道:“传令,包围磊园,破门,破墙而入,抓捕易知足,记住,必须要活的!”
磊园,长乐书屋。
包世臣忧心忡忡的看向易知足,道:“河南大营能否及时赶来?”
“乘坐蒸汽火轮,最快也的四十分钟。”易知足语气平稳,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将近三刻钟?包世臣默了默神,道:“磊园亲兵,能坚守如此长时间?”
易知足点了支香烟,不答反问,“朝廷如此迫不及待,居然不惜撕破脸面,是不是足以说明当今已然病危?”
见他从容淡定,包世臣也静下心来,略微沉吟,才道:“应该不会错,否则,不会出此下策。”
易知足语气淡然的道:“看来,朝廷是诚心逼元奇造反了。”
听的这话,包世臣暗叹了一声,没有吭声,朝廷如此做,已经逼迫的易知足没有退路了,他很清楚,易知足实则并不愿意与朝廷翻脸公然造反,不论是对元奇来说还是对朝廷来说,这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大清可能会长期陷入战乱。他也着实想不明白,道光对此应该是洞若观火,为何会出此昏招,难道是病糊涂了不成?
“禀校长。”庞友贵快步走了进来,敬礼道:“官兵已经包围磊园,很快就会发起攻击,请校长尽快转移到海棠园。”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那些丫鬟小厮可都安排妥当?”
“校长放心。”庞友贵连忙道:“已经将他们全部集中到一个院子,叮嘱他们不要反抗,也不要担心。”随即他又补充道:“几位姨娘并不在府中,校长安然无恙,谅官兵也不敢放肆。”
这个道理易知足自然明白,当即起身,看向包世臣道:“先生随我去海棠园罢,可惜是晚上,实则海棠园的景色也不错。”
海棠园名字好听,园子内外林木葱郁,从外面瞧,压根就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磊园上下都清楚,海棠园是个禁区,别说一众丫鬟小厮,就是白雪、春梅也从没能进去过,隐隐有传言说里面是银库。
包世臣随着易知足不急不缓的走进园子,易知足边走边介绍道:“这园子从外面瞧着并无异样,实则是个堡垒,这围墙后面都是用水泥条石砌成的,火炮都难以轰破,足以支撑到河南大营前来救援。”
听的这话,包世臣才明白,为什么之前他如此从容丝毫也不显慌乱,原来是早有防备,不过,想想也是,易知足对朝廷一直是深具戒心,所居的磊园岂能毫无防范?
奕湘率领大队官兵没有遭遇任何抵抗,轻而易举就破门而入,不过,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担忧,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磊园居然丝毫没有抵抗,这实在是太不合情理了。
磊园是什么地方?磊园是元奇大掌柜易知足的宅子,元奇又是大清最为富有的商团,进入磊园,所有的官兵眼睛都红了,一哄而散各自冲向里面大大小小的园子院子,忙着去发财,一众中下层武官也是怦然心动,不仅不制止,自己也加入了搜罗的行列。
见这情形,奕湘急的直跳脚,河南大营,花地大营的援兵转眼即至,下面的官兵却忙着发财,若是不能尽快抓到易知足,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后果?易知足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是什么后果,就是用屁股想也能想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