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要尽快追回银库巨额亏空,唯有一个法子,抄没银库一众官吏以及库丁家产,有来路不明之巨额银两者,革职问罪。”
一听这话,穆章阿后背冷汗都沁出来了,这分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身为内阁首揆,首席军机,他一年收的各种孝敬、陋规都不是小数目,一旦抄没家产,他如何说的清楚?
当即连忙叩首道:“奴才恳祈皇上慎虑,自皇上御极以来,户部银库之管库大臣、查库御史,临时盘查之王大臣,银库之郎中、员外郎,司库、笔帖式、库使等大小官吏不知凡几,若是尽数追查,必然是天下不宁。”
这竟然是一个法不责众的局面?道光看了看王鼎,又看了看穆章阿,不由的左右为难,王鼎的法子不错,抄没一众与银库有关官吏家产确实能最快追回巨额亏空,可能也是唯一能够追回亏空的法子。
但穆章阿所言也不无道理,银库之郎中、员外郎,司库、笔帖式等清一色都是满人担当,
他御极登基已经二十一年了,这些个官员怕是有为数不少都已调到地方任要职了,真要尽数追查,抄没家产,京师地方怕都是鸡犬不宁。
见道光不吭声,刑部尚书李振祜开口道:“户部银库亏空八百八十余万两之巨,此案实乃本朝立国以来所罕见,不论是渎职、侵蚀还是偷盗,微臣窃以为都必须彻查,昨日清查银库,动静不小,风声已泄,当务之急是须及时控制住一众有关官吏库丁,不能让他们隐匿转移财产或是潜逃,亏空库银,务必尽力追回。”
他这话算是提醒了道光,如此罕见之大案,要想捂住,绝对是捂不住的,这盖子既然已经打开了,就再没有盖回去的道理,除非是朝廷不追缴这笔巨额的亏空,问题是将近九百万两白银,他敢不追回?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略微沉吟,他才沉声道:“传旨,宣载铨、敬微、裕诚、塞尚阿觐见。”
听的这话,穆章阿不由的一喜,虽说道光下决心要彻查此案,但看样子是要将一众汉臣屏除在外,想想也是,此案涉案官员绝大多数都是满人,闹的太大,怕是收不了场。不过,载铨、敬微、裕诚、塞尚阿这几人都是宗亲勋贵一派,与他平日里也是矛盾不小,看来,道光也没打算轻轻放过此案。
缓缓扫了众人一眼,道光拉回话题道:“穆章阿,如何追回亏空?”
“回皇上。”穆章阿连忙将身子伏低,道:“奴才窃以为,银库出现如此巨额亏空,近十年之银库大小官吏,皆难辞其咎,可先向众官员追缴赔付。”
这倒是一个可行的法子,道光看了他一眼,沉吟了半晌,才道:“下去写个条陈上来。”
“奴才遵旨。”穆章阿如蒙大赦一般,暗松了口气,缓缓起身,躬身却步退了出去。
待的穆章阿退出,道光扫了四人一眼,道:“阿勒清阿、李振祜去殿外候着,载铨一行来了,与他们通通声气。”
“微臣遵旨。”
待的殿中只剩下王鼎、潘世恩,道光才道:“平身,赐坐。”俟两人谢恩落座,他才长吁了一声,道:“追缴亏空银两非是易事,如今江南局势已是箭在弦上,一旦开战,局势难料,总不能就指望着这四百余万两银子。”
听的这话,潘世恩谨慎的道:“朝廷去年不是发行了一千万国债,总能应付。”
他话没说完,道光就气就不打一处来,“去年英夷肆虐东南沿海,两广、闽浙、两江、直隶纷纷要求整军备战,加强海防,哼,银子都扔海里了!”
一千万都扔海里了,这自然是气话,不过,道光心里有火是真的,福建浙江划拨了三百万两银子用于整顿海防,结果英夷舰队一个回马枪,依然是不堪一击,再则,朝廷从各省调集兵马,耗费的银子也不是小数,原本他心里还瓷实,毕竟户部银库还有一千多万,哪知道竟然是这个情况,这仗一打起来,谁也无法预料是什么情况,总不能打到一半,朝廷无银可调了吧?
见潘世恩一开口就碰了一鼻子灰,王鼎不由的暗自琢磨,道光独独留下他俩提这话头是什么意思?到哪里去弄数百万两银子来填补这个窟窿?难不成又是在打元奇的主意?前不久才限制元奇垄断江浙的钱业,这当口又去跟元奇借银子,别说元奇眼下日子也不好过,就算是有银子,也未必愿意,易知足那小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见两人不吭声,道光缓声道:“英夷如今占据定海、宁波、镇海、奉化、慈溪、余姚,不仅威胁杭州,还隐然有长期占据之意,朕原本有意派钦差前往杭州督师收复失地,不料却出了这档子事,朕欲以林则徐为钦差前往杭州督师,以易知足参赞军务,如何?”
这算盘打的实在是精不过,以林则徐、易知足前往杭州主持军务收复失地,浙江的军费开支完全可以压到最低限度,“皇上圣明。”王鼎微微欠身,试探着道:“两江总督由谁接任?”
道光不以为意的道:“江宁杭州相距不远,着林则徐仍兼两江总督,误不了事。”
略微沉吟,王鼎才道:“如此一来,两江和浙江等若合并为一大战场,两位钦差,令出多门。”
“奕山那里,朕会去信叮嘱。”道光缓声道,将奕山召回京师,他不想,两江浙江陆续汇集的兵马可能要超过十万,他不放心让林则徐独自节制,也不希望林则徐军功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