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掌柜只关心山东辽东的豆子,对广州不甚上心。”郁泰峰打趣了他一句,才道:“元奇在广州开办了众多的厂子,还修建铁路,其实元奇真正赚钱的不是元奇银行,而是那些厂子。道宪大人说与咱们同心协力,繁荣上海经济,应该不是虚言,如何个同心协力?那自然要看咱们的表现。”
这话说的透彻的不能再透彻,阮凯明拱手正容道:“谢郁当家的点拨。”
两刻钟后,一众书吏将公所会馆,士绅商贾重新认捐的数额统计好,快步走进大堂呈送给易知足过目,略微看了看,易知足便笑道:“看来明白人不少。”说着将单子顺手递给刘光斗。
接过单子一看,刘光斗不由的有些傻眼,商船会馆纹银二万,饼豆业公所纹银一万、布业公所纹银八千、米豆业公所纹银八千、钱业公所纹银五千、浙绍公所五千、徽宁公所五千,加上零散的士绅商贾的捐输,合计捐输总额十五万六千八百两。
这相差也太悬殊了!他之前募捐的数额连八千两都不到,刘光斗苦笑着道:“大人出马,果然是非同凡响。”
易知足听的一笑,站起身道:“不是我这个道台面子大,而是银子的面子大。”说着便缓步走了出去,刘光斗听的一头雾水,略一楞神,才赶紧跟了上去。
缓步走出大堂,易知足在台阶上站定,冲着院子人拱了拱手,朗声道:“诸位慷慨解囊,襄助县衙招募义勇,本官代上海十万百姓感谢诸位。”
满院的士绅商贾见他出来就已忙不迭起身,听的这番话,一个个慌忙还礼,一片乱糟糟的谦逊,待的声音小下来,易知足伸手虚压了下,道:“合计捐输总额十五万六千八百两,全部存于元奇上海分行。”
听的这话,刘光斗一楞,合着一两银子也不给县衙?一众士绅商贾对这话却是毫无反应,他们认捐输,至于银子怎么用,跟他们没关系,历来也没人关心,想关心也关心不了。
略微一顿,易知足接着道:“一地一行,皆与公所会馆,本官认为,一县士绅商贾也应成立一个总商会,既便于与官府往来,也利于协调组织本县各会所公馆,当然,也便于争取维护士绅商贾的正当权益。”
所有士绅商贾听的都是一楞,这话从易知足这个上海道台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令人感觉有些怪怪的,易知足却没理会众人,自顾说道:“总商会初建,规模不宜大,暂且定十一人,会长副会长各一人,会董九人,由诸位自行公推,此次为招募义勇募捐所得银两,一应开支,亦由总商会监督审计核查,以免挪作他用。”说到这里,他一笑,“今日诸位难得齐聚一堂,不妨借这机会好好商议一番。”
待的易知足转身进入大堂,院子里登时“轰”的一下议论开来,一众士绅商贾谁都清楚这个总商会的分量有多重,这不仅是总揽上海一县之商务,而且还能争取维护士绅商贾的正当权益,简单说,总商会会长就是一县士绅商贾之领袖,就是能成为会董,那也是身价百倍。
大堂里,刘光斗看着易知足很是不解的道:“卑职愚钝,不解大人为何要鼓动士绅商贾成立总商会,卑职窃以为,总商会的成立无疑会加大施政的难度。”
“凡是有利必有弊,得权衡是利大还是弊大。”易知足含笑道:“总商会或许会给施政带来一些难度,但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和便利,且尝试一下罢,既能一言兴之,也能一言禁之,刘大人何须担忧?”
这倒也是,刘光斗点了点头,转而惦记起那笔捐输,犹豫了下,才道:“招募的这二千义勇,大人有何打算?”
看了他一眼,易知足才道:“先抓紧时间训练,待的英夷舰队退兵,或是两国议和,再做考虑。”说着,他转身吩咐道:“去将严掌柜叫来。”
严世宽快步进来,瞥了两人一眼,拱手道:“二位大人有何吩咐?”
点了点茶几上的捐输名单,易知足看了看刘光斗又看向严世宽,道:“刘大人抓紧时间将捐输落实,这笔银子存入分行,要按正常情况支付利息,别让人说闲话。另外,县衙的借贷,也抓紧点。”说着他站起身来,“这里你们应付着。”
刘光斗、严世宽陪着他从侧门绕了出去,见严世宽一直跟着,易知足停下脚步,看向刘光斗,道:“刘大人请回,一会席面送来,你这位主人不在,他们可不敢开席。”
刘光斗情知两人有话要说,略微客气,便行礼告辞,待他一离开,严世宽就笑道:“大掌柜,这总商会,我能进不?”
“你说呢?”易知足缓步前行,慢悠悠的道。
“大掌柜是想通过总商会掌控所有的公所会馆罢。”严世宽亦步亦趋的道:“会长、副会长不说,会董总得有元奇一席之位吧?”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分行垄断上海钱业,不说会长,至少副会长是十拿九稳的,不过,以你的身份,做副会长也是浪费,就做个会董吧。”略微一顿,他接着道:“总商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低调一些。”
“在下明白。”严世宽连连点头道。
五日后,两艘载客沙船顺着黄浦江逆水而上缓缓的靠近县城,船上清一色壮小伙,一个个都靠着船舷打量着江面两岸的繁华的景色,不时的轻声议论着,船头上,一个身形挺拔,浓眉大眼,面相略显忠厚的年轻人遥指着前面江面繁华的码头道:“船老大,前面就是老白渡?”
“那是十六铺。”船老大操着夹生的官话道:“老白渡是十五铺,还在前面。”对于这一帮年轻后生,自诩见多识广的船老大也有些看不懂,官兵不象官兵,匪徒不象匪徒,也不象是帮会的,几天交道下来,虽然对方都挺和善,他心里却是有些畏惧。
这一帮小伙自然是元奇团练的团勇,船头上的就是三团团长肖明亮,他带了两个连赶来上海,听说老白渡还在前面,他笑了笑,道:“上海这码头可不小。”
这一路从粤入湘,经长江下江宁再到上海,他一路见过的大码头也着实不少,原本想着上海不过一县城,不想这码头规模一点不逊色长江沿岸的那些个大码头,看来,大掌柜的是看上这地方了,否则也不会招募二千义勇,还让他们来训练。